哲学家
大约100年前,心理学和哲学分道扬镳的时候,它们遇到了一个常见的难题:如何分配藏书。最后,心理学把大部分关于幸福和美好人生的书籍留给了哲学,哲学则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书放置在书架上落满灰尘。如今心理学开始兴致勃勃地重拾这一话题,因此哲学急需重新翻出这些尘封已久的著作。
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之一是心理学家往往对“幸福”概念淡薄,把幸福等同于自我感觉良好,用未经加工的自我报道调查(一种心理学实验方法)来衡量幸福。但是,只要看看人们的选择就会发现,许多值得做的事并没有给人带来积极的情感。奥地利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他生性焦虑、容易紧张。关于他有一个非常可信的故事,他在62岁时病倒了,当被告知只剩下几天可活时,他的回答却是:“好!”他的确很快就去世了,据记载,他的临终遗言是:“告诉大家,我的一生很美妙。”“告诉大家,我的一生很美妙”这话可能会令人不解,但他的传记作者雷·蒙克却觉得这并不令人诧异。“维特根斯坦实现了某种目的性的纯洁,这是我们很少有人能实现的,”蒙克曾告诉我,“很多东西占据我的时间——孩子、抵押贷款、日常琐事,而这些都被维特根斯坦成功地从他的生活中清除了,这让他的生活有一种原型的纯洁与专注。这种生活当然自有美妙之处。”
心理学家解释这种“幸福”与“美妙”分离的现象的标准方式,就是把“积极情感”与生活满足感区分开来,“积极情感”是构成幸福的情感因素,生活满足感是人们对自己生活的满意度的评估。但区分积极情感与生活满足感也是很难的。比如,马丁·塞利格曼发现,人们的生活满足感的分数有70%取决于他们作心理实验报道调查时的心情。
塞利格曼试图走得更远,后来他转向研究充实这一概念。充实(flourishing)是对“eudaimonia”(希腊语,意为“善”,通常被翻译为“幸福”)一词很好的翻译,亚里士多德相信“善”是人生的最高目标。但是,这样的讨论非常令人迷惑,“善”常常被简单地等同于幸福,给人造成一种假象,让人误以为充实和幸福本质上是一回事,或是以为亚里士多德提倡把积极情感作为终极目标。
亚里士多德决非阴沉的悲惨主义者,他承认快乐是美好、充实的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只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美好生活更为重要的方面是顺应我们作为理性动物的真正天性来生活,善用头脑,积累智慧。有时这会导致我们做出一些可能拂去我们脸上的微笑,但能让我们感到有意义或保持正直的选择。我们珍视这些选择,主要不是因为这让我们感觉良好(尽管事实的确如此),而是因为我们对自己要做哪种人、过哪种生活有着自己的价值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