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在这里
一个人若无超越环境之想,就做不出什么大事。整个生命就是一场冒险。走得最远的人,常是愿意去做,并愿意去冒险的人。
我和吉年搭乘下午17点58分的火车告别瑞典的斯德哥尔摩(Stockholm)前往挪威的纳尔维克(Narvik),这也是北欧最长的一条铁路线。纳尔维克位于挪威之北的诺尔兰省,在奥福特峡湾东端的半岛上,因为有来自北大西洋的暖流经过,这里也成为了世界上位置最北的不冻港。
我们将进行的旅行,不仅仅是一场国境以北的旅行,更是一场北极圈以北的旅行,光是想一想,我全身四通八达血管里的血液就开始汩汩沸腾了。
据说北极圈首先是由古希腊人确定出来的。他们当时发现,天上的星星可以分为两组,一组处在世界的北方,一年到头都抬头可见。而另外一组则在天顶附近及偏南的位置,它们只是随着季节周期性地循环出现。这两组星星之间的分界线是由大熊星座所划出来的一个圆,而这个圆正好是北纬66°33′的纬度圈,也就是传说中的北极圈。
14号车厢33座,将是我度过一晚上的地方。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我还是很娇气的,上高中的时候,和四个好朋友一起逃课去敦煌,那时还是古老的绿皮火车,慢悠悠的火车从新疆到甘肃能晃一夜,坐得我几乎崩溃,干脆铺了尿素袋子在长条椅子底下,躺进去睡得七荤八素。放放告诉我,我的马尾巴辫子甩在走道上被人踩来踩去,她看得好生凄凉。但是,在以后的岁月里,当我陆续地睡过麦草垛、大通铺、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荒郊野外的帐篷中等等恶劣环境后,曾经貌似天大的苦一下缩小到微不足道了,反而可以从中体会到长久回味的美妙和乐趣。
33座虽然看上去窄小僵硬拥挤,但我还是心满意足地一屁股坐下。吉年本是81号的座位,但我旁边座位无人,便把他拉过来聊通宵了。整整一条火车装满了形色各异的背包客,正值北欧难得的出游好时节,似乎所有的人都蠢蠢欲动,继而倾巢出动,每个人都背着高过头顶的登山包,包上挂着水壶或者鞋子,车厢里一派热气腾腾喜气洋洋的景象,也不知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想到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了。
从瑞典向挪威行进的这个黄昏,我是在不停变换坐姿和回忆中度过的。在所有的交通工具中,我最享受坐火车的过程,喜欢那种轻微的摇摆晃动,还有耳畔喀嗒喀嗒轮子摩擦铁轨的声响,这似乎才是一场真正的旅行,可以感觉到自己被迅速带离某个地方,朝着未知的方向做着奇妙的位移运动。
而此时的窗外,光芒收敛渐淡,交织成无数纤弱又透明的线,似乎风一吹就能弥散,辽远空旷又绿意融融的北欧风光渐渐沉浸消隐在紫色的晚霞中,那些一掠而逝的风景,似乎一直在后退,离我越来越遥远,但却一直伴随着我,记忆中许多过往被这种柔和的色彩调出来,缓缓浮出水面,湿淋淋看得不知道多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