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习惯将小龙虾叫做龙虾,至于那真正的海产大龙虾,说老实话,我吃过若干次,只有一次用剩下的虾壳煮了一碗泡饭,才吃出那份龙虾的甘美。其他的时候,每次一两筷子,或许确实美味,但从未尽兴。吃大龙虾的时候,往往是很高端的商务宴请,人生最痛苦的时候莫过此时,面对满桌美味,却心思旁移,交杯换盏,说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却无暇也无心取一筷心仪之味细品。
龙虾在我们传统的做法只有一种,就是剪掉螯钳与腿脚,拿掉虾头上的壳,剪掉两边的胰腺,取出虾黄,再抽掉尾筋。清洗后,将剪好分开的虾黄、螯钳、虾段一起放炒锅里爆炒,加料酒、糖、酱油炒至红色,再加入先前炒好的洋葱青椒,最后加盐翻炒片刻即可。家常龙虾味道鲜美,下酒下饭总相宜。最好的是用龙虾汁浇饭,味美之极,难寻第二,好吃到往往一碗米饭下肚全然不知肚子已饱,还想续饭。而且,手指因剥虾壳留有余味,怎么洗总难洗干净,数日不散。不过,如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在手上留下这么强烈的味道了。
龙虾在过去是廉价的东西,一是人们嫌脏,因为龙虾一般生长在阴沟小河,数量繁多,几乎成灾;再如前面所言,龙虾打当(收拾、处理的意思)起来繁琐而且危险,稍不留心就会被钳到,所以我们并不经常食用。龙虾廉价还有两个表现,一是那时候比较流行的炒虾仁,据说经常用龙虾仁代替。还有就是著名的蟹黄包子,据说也常用龙虾黄冒充蟹黄。盐城原来有一家著名的早点店,因抗战时候刘少奇吃过,就得名奇园。我记得那时候一笼肉蒸饺不过两元,一笼蟹黄蒸饺却要十六元,所以在盛传蟹黄是由龙虾黄替代的情况下,我们基本上望之却步,甚至得出所有的蟹黄包子皆假的结论。直到这些年去扬州,在某一家早点店的后厨看到剥蟹现场,亲眼目睹那些堆积如山的蟹壳,过去的陈见才有所改观。在扬州冶春茶社,点的蟹黄包子,也确实吃出大块的蟹黄。
说到奇园,又想到一些题外话。我外婆退休以后,除了打麻将,早上就出来锻炼,还经常带我和弟弟去奇园吃点心,一来二去,和奇园的一个做蒸饺的大妈熟悉了。每次去,我们总能不用排队而先取到点心。若干年后,外婆与这个大妈说合,希望我和她的女儿处对象,于是我们也就被长辈们安排去喝了一次茶。她女儿相当坦诚,第一次见面就讲在家碗都是她父亲洗的。我家也是这个情况,所以仔细考虑了下,为了不使将来在洗碗问题上扯淡,也就就此拜拜。不想一两年后,又经人介绍,此女和我的表哥也就是我外婆的孙子处上对象并结了婚。再过了一年不到,又离了婚。从此,家人佩服我有先见之明。
我外婆家的旁边,现在的高档住宅的下面,原来都是一些小溪小沟,每每夏天时候,孩子们都在那里用青蛙钓龙虾。我从小就是一个缺乏实践能力的孩子,青蛙我是逮不住的,于是央外婆去买水鸡(青蛙)。有了青蛙以后,我提竿独钓,但印象中几乎就没有过收获。其他的孩子钓得不亦乐乎,甚至有孩子钓到兴起,直接拿小篮子涉水捞虾,收获甚巨。而我一竿下去,水波不动,风平浪静。到斜阳西下,孩子们提着战利品三两离去的时候,我深恨狡猾的龙虾对我的歧视,收兵回营,好在家里外婆已经炖好了水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