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我第一次发现到,有一件我年轻时的经验,竟迄今仍深深地在我的感情或梦境中表现出其影响力。当时我大约十至十二岁,父亲开始每天带着我散步,并且与我谈些他对世事的看法。他当时曾告诉我一件事,以强调我现在的日子可比他那时代好受多了。他说:“当我年轻时,有一个周末我穿着整齐,戴上毛皮帽,在我家乡的街上散步时,迎面来了一个基督教徒,毫无理由地就把我那新帽子打入街心的泥浆中,并骂我‘犹太鬼子,让开路来’。”我忍不住问我父亲:“那你怎样对付他?”想不到他只是冷静地回答道:“我走到街心,去把那帽子捡起来。”这个当时牵着我的小手的昂然六尺之躯的大男人,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人物一般的父亲,竟是如此地令我失望。而与汉尼拔的英雄父亲布拉卡斯(Hamilcar Bracas②)把年纪尚小的汉尼拔带到祖坟上,要他宣誓终生以罗马人为敌的那份气概一比,这种强烈的对照更使我加深了对汉尼拔的景仰,而甚至处处幻想着自己就和汉尼拔一般。
我想我还能对自己这份向往迦太基将领的狂热再远溯到更小的时候所发生的事,而以上所述的不过是加深这般印象,将之转以新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在我童年时,当我学会了看书以后,第一本看的书就是提尔斯(Thiers)所著的《执政与帝国》(Consulate & Empire)。我清楚地记得看完那本书之后,我曾把那帝国的大将军的名字,写在一个小标签上贴在我那木制的玩偶兵士身上。打从那时起,玛色那(Massema 一位犹太将领)就已经是我最景仰的人物了①。而很巧的,我的生日又正好与这位犹太英雄同一天,刚刚差了一百年,也因此更使我以此自期(拿破仑本身就曾因同样地越过阿尔卑斯山,而以汉尼拔自许)。也许这种军人崇拜的心理更可远溯到我三岁时,由于自己本身体质较弱,而对一位比我长一岁的小男孩所产生的忽敌忽友的心理反应。梦的分析工作越深入,我们就越会相信在梦的隐意里头,儿时的经验的确构成甚多的梦的来源。
我们已经说过,梦很少能把记忆以一种毫不改变、毫不简缩的方式复现在梦的内容里。然而,倒有过几个这种近乎完全真实的记忆之翻版的记载,而我在此也可以又附加一个儿时记忆所产生的梦。我的一个病人有一次告诉我一个只经过一点点“伪装”的梦,而连他自己也都一下子就看出那梦实在是一种正确的回忆。这份记忆在醒觉状态下并未完全消逝,只是已经有点模糊而已。但在分析过程中,他就已完全清楚地追忆出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那是在他十二岁那年,他去探望一位住院的同学,那时候那位同学躺在床上,翻身时不慎把他的性器露出裤子外。而我这病人当时不知怎地,一看到那同学的性器,竟不由自主地也把自己的性器由裤裆掏出来,结果招致其他同学惊奇鄙视的眼光,而他自己也显得非常尴尬,而拼命想把它忘掉。想不到在二十三年后,竟在梦中把这情景又复现了,不过内容还是稍稍改变了一下,在梦中,他不再是主动的角色,而成了被动的角色,同时那位生病的同学也以另一位目前的朋友所取代。
当然一般而言,在梦的“显意”里,童年的景象多半只有雪泥鸿爪可寻,必须经过耐心的解析才能辨认得出。这一类梦的举证,事实上也很难使人十分信服,因为这种童年经验之是否确实存在是根本无法找到鉴证物的。而且如果这是发生在更早年的话,那我们的记忆根本无法辨认出来。因此获得“童年时期的经验在梦中复现”的结论是需要利用一大堆因素的收集,再加上精神分析的工作成果,才可予以证实的。但一旦用在梦的解析上时,我们往往把某一个童年期的经验个别地从全部经验中摘出,以致使人觉得不太同意。尤其是,我有时未能把真正作精神分析时所得的资料全部附加上去。但我还是认为,再多举下列几个例子是有其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