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说,她所作的第二个解释是一定不成立的。经过一番思考以后,我终于能够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对她过去的一切都有很深的了解。
这女病人是幼失父母的孤儿,从小即由较她年长甚多的大姐养大。在那常来她家拜访的亲友中,她邂逅了一位使她一见倾心的人物。有一段时间他俩几乎已到了谈论婚嫁的阶段。然而,这段美满良缘却因她大姐无理的反对而告吹。经过这段破裂,那男的就尽量避免到她家来,而她自己在奥图(她曾把那破碎的爱情转移到他身上的小孩子)不幸夭折后,她也伤心地离家远行,另谋独立。然而,她却始终无法忘怀这使她一度倾心的男友。但她的自尊心却使她不愿主动去找他,而她又无法将这份爱情转移给其他对她求婚的人。她这爱人是一个文学教授,不管他在哪儿有个学术演讲,她永远是必在场的听众,而且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偷偷望他一眼的机会。我记得在做这梦的前一天,她曾告诉我,这教授明天将有一个发表会,而她也一定要赶去给他捧场。也就在这发表会的前一个晚上,她做了以上那个梦,而她告诉我做这梦的日子也就是发表会的这一天,因此我能很清楚地看出了这梦的真谛。于是,我追问她:“究竟在奥图死后有什么特别事件发生呢?”她马上回答道:“当然,我记得最清楚了,教授在阔别这么久后,也突然赶回吊丧。而使我在奥图的小棺木旁,再度与他重逢。”而这就正是我心里早就有数的。于是我有了如下的解释:“如果现在另一个男孩子又死了,那种同样的情形,将必会再重演。你将回去与你姐姐厮守终日,而教授也一定会来吊丧,如此你就能够再一次地与他重逢。这梦只不过是表示了你强烈的想再见他一面的愿望—一个使你一直在内心挣扎、不得安宁的愿望。我知道你已买了今天发表会的门票,你的梦是一种焦躁的梦,对那差几小时就可满足的愿望都等不及的表现。”
为了把她的愿望予以更周全的伪装,她在梦中还故意选用了最悲哀的气氛—丧事,以掩饰那与此完全相反的爱情之狂热。然而,事实上,在她最疼爱的奥图死亡的时刻,她仍无法抑制自己对这久别的情郎所具的似水柔情。
此外,我又分析过一个内容大略相似的梦,但解析出来的结果,竟是与上一个病人完全相反的意义。这是一个富于机智、天性乐观的中年妇人,在她作“自由联想”(Free association)时,其联想之丰富迅捷也着实使人佩服。她梦中仿佛看到她那十五岁的女儿,僵死地躺在“箱子”(Box)内。虽然她自己也考虑到关于“箱子”这东西,可能隐含有某种意思在内①,她仍坚决地以此梦来驳斥我所主张的“梦是愿望的满足”。经过一段分析以后,她想起做这梦的前一个晚上,她曾与一大堆朋友提到英文中“Box”这个词,可以翻译成一大堆德文的不同意义的词。譬如Schachtel(箱子)、Loge(包箱)、Kasten(橱柜)等等。由梦中的其他内容看来,事实上很可能在她心里曾把英文词“Box”与德文的盒子(B點hse)扯上了关系。而且她也深知在德国的猥亵谑语中,B點hse这个字往往是指着女性生殖器的。这样看来,我们也许就可大胆地加上解剖学眼光来看,她的“小孩死在箱子里”实际上意味着“小孩死在子宫里”。至此,她不再否认这梦照例是合了愿望的满足。就像一般年轻女子,大多不愿太早就有了身孕而为了子女劳累。她也承认当初她怀孕时,曾希冀胎儿会死于腹中。甚至在一次与她丈夫激烈的口角后,她曾自己用力痛击自己的肚皮,希望能促成流产。因此,“孩子的死”确实算得上是一种愿望,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生下的孩子也已十五岁了,今昔迥异,也难怪她一时想不出这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