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浪潮遭遇航空母舰:华语片的救赎(8)

管虎:我只能是针对自己,可能我是觉得无论独立制作的还是主流体系,非常大众娱乐化还是充满个人情怀,都没有关系。关键是从我们的角度还是从电影本体上找问题,我同意娄烨说的,首先把自己变得单纯一点,很多事情让别人做,尽量让别人扛着,自己变得单纯以后还是找自身的问题。票房不好,无法对付好莱坞,根本上还是自己的事,只要做到了,无论面对怎样的观众群,都能做到,这就是自己的生存之道,现在再不补就来不及了。

乌尔善:我是非常明确地要做类型电影,但是要做有作者风格的类型电影,因为我每次去电影院,看到排片表上都是美国片,我接受不了,我希望都上中国电影,而且排满。我现在的项目都是在主流类型里面,希望我们能够运用好自己的长处,比如了解自己国家民族的文化,知道这些观众的喜好,因为他们就是我们的亲朋好友,我们是在和自己家人对话,对于这些我们有自己的优势。然后能不能在电影的形态上面有所创新?我觉得我们在座的都是电影学院各届毕业的同学,我们对电影本身还是有要求的,即使是商业电影、主流电影,还是希望在每一个电影本体上都要有所突破和创新。

另外我们还有一些很文艺的需求,希望电影能够容纳一些人性的思考,所以我自己的一个想法是希望能够把娱乐价值和人性探讨自然融合在一部电影里面,我觉得这是我的理想。陆川:今天这个论坛的话题很大,它涵盖了产业的机遇和挑战,也包括了每一个导演个人的突破,一个突围,所以要讲起来有一点茫然。从我自身来说,从在电影学院做研究生开始,我一直是一个好莱坞电影的研究者,也是希望能用好莱坞电影的那种语言。当时我做的论文叫《体制中的作者》,因为在中国做导演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体制,或多或少都会成为这个体制的受益者或者说一个跟体制博弈的作者,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要成为这么一个作者。好莱坞电影的语言是尊重观众的,它的制作也是尊重观众的,它不会强求你去受一次灵魂的教育,但是它可能会主题比较单一或者不断在翻拍经典的东西,它有它的问题。但是好莱坞电影并不一定是美国电影,实际上是吸取全球电影工业的精华力量做它自己的东西,每年的电影节是选拔或者发现新人的地方,用它的方式——电影,来统治其他的文明,现在的结果是它做到了。所以,一方面我觉得好莱坞电影进入中国市场,对于我们所有的创作者来说,是一次非常大的挑战,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导演中心制,习惯了我们去向观众布道,向他们讲述我们的情怀,习惯了我们的优越性,当市场化赤裸裸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个。不光是制作,我们要向他们学习态度,因为每一部电影的票房都是观众用手投票出来的。

我和院线的人聊的时候,他们也觉得委屈,他们觉得自己在支持中国电影。好莱坞电影进来对创作者是一次比较好的正面的冲击。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比如我们理解电影,问题是否就是能不能与好莱坞竞争?这个也在论坛上提出过。你可以消费历史,可以让古人像科幻电影一样飞来飞去,在树梢上、房檐上飞来飞去,但是想认真复原历史的时候出了问题,而好莱坞可以这样做,好莱坞电影可以拍恐怖片、惊悚片,可以摧毁洛杉矶,但是类似的电影在中国不能出现。我说一个简单的要求,就是你们可以责备我们的这些导演,说我们做得不够好,但是在我们想努力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给我们平等的空间?好莱坞可以拍什么,也允许我们拍什么,同样的题材,也可以拍到中国电影里面,让我们有正常竞争的机会。我特别同意管虎导演的说法,2012 年对于中国电影市场是非常危机的情况,如果我们在每一个电影季都失手了,到年底怎么办?因为资本是趋利的,这是残酷的现实,一个趋利的资本可能就投到好莱坞市场了。我记得韩国电影好的时候,我认识的几个朋友他们不投中国电影,一直投韩国电影,比如《哭泣的拳头》,背后的资金都是中国的。明年中国电影怎么办?还会有600 部戏吗?这些问题需要我们思考,不光是鞭子打在我们身上,我也自己反省自己创作的态度和方式,包括《王的盛宴》,坦率地说,我跟覃宏说我还会剪,等到放映的那天,故事会更加漂亮、更顺畅,而不是充满那么多想法,想法放在电影里面是导演自己的事,但是首先还是要讲漂亮的故事。我最近在剪这个片子,我们会改变,观众想这么看故事,我们就要把故事讲得更漂亮。除了导演要改变,是否别的东西也要做改变?能够给我们更加宽松、平等的、舒适的环境,不光是让两三代电影人坐在这儿,是不是后面还有导演会有机会拍电影,而不是只拍网络电影,拍所谓微电影?这个真的是要大家有一种危机的感觉,因为我真的觉得非常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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