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经常遇上,那可受不了啊。”她露出像是三十近半的人常见的从容表情说道,然后面泛微笑。面部肌肉仍因疼痛而痉挛不止,我根据自己已能把握的情况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上面是小田急线经过的地方,因而比较昏暗,长明灯的灯杆下部……里面好像安装了自动转换照明的装置……宽出来很多吧?而那上部却奇怪地又细又长,所以刚才没有看到……
“加上我来到灯杆旁边时,只顾注意水里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响,就一面看着那边一面行走。现在正向对岸那边游去的这群鱼,还在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那是四五条体形漂亮的雄鱼在轮流追逐一条雌鱼。正是鲤鱼产卵的时节吧。我们乡下老家的河里没有这么大的鲤鱼成群游动,因此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迷。当猛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撞上灯柱前的那个瞬间了,要是年轻时,虽说这么近大概也是能够躲闪过去的。”
“……您用语言作了准确说明,这大概也是职业习惯吧。”说了这句话后,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试图让自己了解,出了什么事竟至坐在了女性的膝头上,却还是很可笑。”我再次表示了谢意,“实际上,是因为过于疼痛而无法站起身来,失礼了,谢谢你。”
“万幸没有撞上太阳穴。不过,您额头的边缘处好像渗出血来了。您还是早点儿回去冷敷一下才好。”
然而,当我向着平日里作为折返点的、横跨运河的桥梁走去时,姑娘却合着我的速度开始行走。于是,我醒悟到先前姑娘超越我之后,在小广场确认是我,打算对我说些什么而追赶上来,却遇见桥下发生的古怪之事,便以帮了我为机缘,想要继续交谈下去。
“本来该先问候您的。”
“不,不,这是因为我的头突然撞上灯杆的缘故。”我如此说道。
她注视着我的表情,继续说:
“我是穴井将夫的‘穴居人’(〖注〗 原著中,作者极有深意地在“穴居人”三个汉字旁标注源于The Cave Man的片假名ザ·ケイヴ·マン,读者可以由此联想到孟德斯鸠的《波斯人信札》(18世纪)、《古兰经》(7世纪)和发源于以弗所的基督教故事(5世纪)中的相关描述。)剧团的演员。听说穴井很久以前就知道先生了。好像剧团创建伊始,就通过信函向您提出请求,希望把先生的初期作品改编为话剧,并得到了先生您的厚意允诺。在那之后,《亲自为我拭去泪水之日》戏剧版演出成功并获奖,这对于剧团来说,真是莫大的光荣。以此为契机,我们‘穴居人’剧团目前已把根据地转移到四国的松山,要再次推进把先生作品改编为戏剧的计划。亚纱提供了很多帮助,以致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亲自为我拭去泪水之日》将重新演出,我也有幸参加表演,剧本里出现的Unaico指的就是我,我叫髫发子(〖注〗 髫发是指将小童的头发束在脖颈处,或是将小童的头发剪至脖颈处。髫发子的日语发音为Unaico,代指留有上述两种发型的小童以及元服后的少年)。”
“如果是那样的话,内人也曾告诉我,她从亚纱那里听说过此事。”
“我一直在考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拜会先生。这次也是因为其他事来到东京,借这个机会,我请求亚纱帮忙,她就告诉我,一旦正式预约会面,您会觉得麻烦,更是由于您到了这种年岁,不如装作偶然邂逅。她告诉我,您经常在附近的自行车专用道上步行——虽说不是每天早晨都如此——因此埋伏在那里就可以了。亚纱为此还向千樫确认了时间。当然,她没有具体打听您哪天会在这里步行。我这第一天,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说到这里,她再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于先生来说肯定是不幸,一头撞上了灯杆。由于出了这件事,在我来说,真是幸运……”
我选定的路线,是经过前面的桥梁,走到运河对岸铺有黑红两色沙子、又有弹性的柏油路,再折返回出发点。姑娘说着话跟了过来。我的眉毛和耳朵间的皮肤以及额头处的皮肤,各肿起一个小瘤并伴有痛感,也都发起热来。因此,基本上我只是一个听她说话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