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3)

他大大咧咧地往我床上一躺,鞋子也没有脱。“拿点儿吃的,饿死了。”

那时候我们在长身体,每天都很饿。

我们一起躺在床上吃一盒巧克力,我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和一个同龄的男生躺在一起,隐隐觉得不好;可他似乎十分磊落,吃到一块有榛子夹心的,就说:“这个不错。”把剩下的一半塞到我嘴里。

我听着窗下暴躁的蝉鸣,嚼着他吃剩的半颗榛子,心里突然感到无限伤感:很快我们都会长成不得不避嫌的大人,这两小无猜的情景,本来就没有几年的时间可维持;何况他又要远渡重洋,不知道七年后他毕业回国,我们还有几句话可谈?

“你能不能不走?”

他叹了一口气。

我对那一刻的印象无比深刻。十四年,我没听到过他叹气,我甚至没见过他皱一下眉头。他是一个真正的公子哥,一个没有心的人。

但他叹了口气,说:“我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我仔细听了听门外,四个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好像在讲什么工程。我压低声音:“他们还吵架?”

“吵,没日没夜。你记得我爸那架瓷器吗,放在楼下客厅里的?”

当然记得。有拍马屁的人给他爸爸“收藏家”的头衔,其实“家”不一定算得上,但“狂热的瓷器爱好者”是没有问题的。陈言说的那架瓷器是陈列在一层客厅里的一架精品。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