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冬日的午后,我从花园的侧门溜进去,把蒲包丢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抬起头来,看一眼没有温度的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一个从来也没有弄过狗肉的人,为了我的儿子,我必须亲自动手。我好像看到了小孃孃在为乐乐烧狗肉,小孃孃朝着我笑了笑,我又听到了她的声音:“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
于我一咬牙扯开了蒲包,立刻倒抽一口冷气,向后退去,一张狰狞的狗脸呈现到了我的面前。怎么和当年小孃孃拎进来的狗肉是不一样的呀?小孃孃拎进来的是狗肉,而这却是一条刚刚杀死的全狗。狗的鼻子被重锤击烂,喉咙口被切开,血已经放得干干净净。可怕的是森白的牙齿和爆出的眼珠子,那两只怨恨的眼睛盯着我,使我觳觫。这以后,我都没
有办法忘记那两只怨恨的眼睛,常常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它们紧紧地盯
着我,让我不得安宁。
我飞快地把狗翻过身体,不要再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孔,然后偷出姐姐的美工刀,在狗的后背上一刀切下去,割开了滑唧唧的狗皮。美工刀极其锋利,使用起来相当顺手,就好像手术刀一般。刀尖沿着狗皮底下的脂肪割过去,很快就把整张狗皮都剥了下来。遇到艰难之处,干脆把四只爪子、尾巴和脑袋一起砍掉。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屏息静气,就好像是一个熟练的屠夫。连我自己也被自己的心狠手辣惊呆,我想这大概就是人的动物性——弱肉强食。
剥了皮的狗瘫软在水池子里,就好像一个蜷缩在那里的婴孩,淡黄色的阳光冰冷地洒落在粉红色的狗肉上,我深深吸了口气,继续操作。仍旧是那把美工刀,狠狠戳入狗的屁眼,一下子就把肚子破开了,鲜红的内脏还有些余热,让人感到恶心,我以为我会趴在墙根旁边呕吐,但是没有。我非常镇定,飞快地操作。
这一天的红烧狗肉是母亲烹饪的,我把整条狗都剁成了小块,就交给了退休在家的母亲,自己则回到办公室上班。下班拉着儿子的小手回家,还没有走进家门就闻到了厨房间里芳香四溢,母亲好像忘记了她早先说过的狗吃屎的故事,竟然带着我的儿子大快朵颐,儿子高兴地把个小肚子吃得滚滚圆。
但是这一天,命该我倒霉,一口狗肉还没有咽下去,一根骨头卡到了喉咙口,儿子和母亲轮流拍打我的后背,那根骨头仍旧不上不下卡得我眼冒金星,几乎断气。最后只好把我放在姐姐的残疾车上,拖到后马路上的五官科医院挂急诊。一位年轻的护士动刀动钳,就好像我剥狗肉一样,好不容易血肉模糊地拔出那根狗骨头,她大惊失色地说:“啊哟,侬吃的是什么鱼啊,怎么骨头这么大?”
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