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告别之后。
慢慢地,慢慢地,收拾整理所能够占有的一切。房间里暖气过热,室内温度可达三十度。有时候她就只穿着一条碎花棉布的睡裤,戴着黑色bra在一个一个的房间里走。花十五块钱,在巷子理发店里把开始变长的头发剪干净。一度,她开始喜欢上短短的头发,不愿意花一点点心思在上面。洗完头发马上就干,也不用梳头。觉得就可以放下任何缠绵纠结的东西。
买一双大红色的帆布球鞋穿。短发和穿着球鞋的她,像一个瘦瘦的少年。
她在那段时间里变得非常沉潜,仿佛潜伏在深深的三千米海底深处。幽暗的绿色凝聚。只有如丝的海藻柔软晃动。时光如尘埃一样漂浮。她变成一条只会静默着游来游去的鱼。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游过来,又游过去……然后获得这沉潜。
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这样这样的静。仿佛一点点声音也没有。如同万籁俱寂,可以获得自由。
她去剧院看昆剧,《牡丹亭》,连续三个晚上。如此缠绵纠结的唱腔,一声声长叹轻唤。柳梦梅在发完海枯石烂的誓言之后,问杜丽娘为何掉眼泪,杜丽娘用宛转的长音唱,感君情重,不觉泪垂。身边坐着的年轻女子开始用手抹眼泪,周围有一片唏嘘声音。
是。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古老戏本里。爱的方式和目的各种各样。只有爱的起因是始终相同的:来自我们渴望追随和回归的幻觉。它不是我们的粮食,不是我们的根源。它。仅仅,只是幻觉。所以,一切轻的东西,都显得那么重。再重,也重不过我们以为能够被托付和依靠的孤寂。她在黑暗中就独自微微地笑起来。
曲终人散的时刻已到。戏台和大厅突然灯火通明,人群纷纷起立离开。她听到自己起身的声音,刷的一声,果断,轻易。就像放在房间桌子上的那些水仙,一朵一朵,洁白芳香的花,开得如此从容繁盛。而她已经懂得,怎样在它们还没有开始变黄枯萎之前,拿起剪刀,喀嚓一声,把花朵从枝头剪落。然后放进盛着清水的瓷碗中,看它死去。
很长很长时间之后。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他的一条短信。他说,我现在在非常寒冷的一个草原县城里,为了工作在这里守候了五天。我觉得自己老了,如此疲累,突然非常想念你。很想打电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