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曾经向往过社会“大同”境界。大同世界是平等的另一种表述,这是年轻人面对父权一类的压迫常常会有的冲动,实际上意识到“差别”这样的概念才是心智成熟的开始,但这种成熟也不一定就是积极的。青年人最易于接受的思想就是平等,跨过平等常常意味着堕落,平等只是思想境界,而非社会现实。当上进心变成了为自己与众不同而努力的时候,就是年轻人坠入红尘而不能自拔的开始,周而复始,人类就是这样在新旧力量的冲突中蹒跚行进着。万幸的是毛泽东意识到了差别才是人间真相,但他没有去追求个人的生活的改善,对他而言,真相只是他把握力量的开端。世界大同在一些人眼里是假象,是青春期的幻象,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讲,它却可能是理想,虽然很难,但值得信仰和追求。而追求和实施这一理想就使得毛泽东向着人类最高的巅峰攀登,那至高的峰顶上刻着“平等”两个字。
值得注意的是这时候中国社会已经处于火山爆发的前夜,时间点就是五四前期。毛泽东已经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了,有了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呢?他依然在苦苦追求某种东西,那就是他想把握住事物的“本原”或“大本大原”,就是想找到终级真理。另一层意思,是在面对万千事物时,要从大处着眼,首先抓住它的根本,把根本抓住了,其他枝节问题才能迎刃而解。本原可能是个道理也可能是个方法,还有一个问题,本原和真理可以是同一个,也可能是不同的两个,因为所谓真理本身就是一个带有个人判断色彩的标准。就如同对错、左右等问题一样是一种判断,其标准是与自身的立场直接相关的。
我的左就是你的右,因为你站在了我的对面。这句话是不是觉得耳熟?没错,它就是革命者常说的立场。离开立场讨论世俗领域的一切问题都是可笑的,超越立场的是思想和理论层面。例如你可以说博爱,可以鼓吹割肉饲鹰,打左脸给人右脸,这可以是你自己的行为准则,但你不能推广,甚至不能推广到你的亲人。和尚不能结婚,就是这种思想的智慧,不仅仅是性问题更主要的是社会责任问题,一旦需要负担责任就无法出世。在世俗的社会中,一切行为是有另外一套规则的,一般来讲与上述极端的理想相反。例如一个组织的老大会说你可以打我的脸,但不可以打我的小弟;父亲说你可以捅我几刀子,但不能伤害我的孩子;男人会说你可以杀死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女人。反之则不成立,做反了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对或是错的讨论,臭骂一通的斥责其实都是自己人的内耗,对敌人是用不着的,对敌人是另一种规则在起作用,那就是成吉思汗的战书:你要战,便作战。
在激烈动荡的革命年代,站在对立面上就意味着是死敌。可以说毛泽东一直在寻找大的本原,直到某一天,他说出了“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样的名言,它意味着毛泽东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它意味着毛泽东进入了世俗领域,他将以人世间的真实的力量推行人类圣贤们的思想。
本原到底有没有,能找到吗?本原会不会就是一种否定的过程,可能就像老话传说那样,早就在你耳边响起过,但你可能不理会,总觉得不会是那样简单,但某一天你会突然间说找到了,当你将这一真理告诉其他人的时候,大多数人会惊讶地看着你,说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刚刚知道?因为你找到的真理就是大实话,真理的分量不是那句话,而是那探求过程中的沉甸甸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