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录囚,忙里偷闲上九华
《陈言边务疏》呈上去之后,理所当然地石沉大海,他也继续在刑部上班。对于一般人来说,清吏司的工作既没有什么难度,又不承担多少风险,待遇还算马马虎虎。这个级别的小官当然不用上朝议政,奉天殿根本没他们磕头的地方。每天他只要卯时(上午五到七点之间)到办公室报到(人称点卯),泡上一杯龙井,翻开一本卷宗,就算开始工作了。大部分时间根本就无事可做。只要领导不在,大可随便聊些国家大事、坊间传言。出去吃顿饭,一个时辰再回来也不扣工资。正是打发时间、耽误青春的良好选择。
可惜,这个岗位上安排的,是一个从十二岁起就坚定不移地以成圣为目标的有为青年。日复一日的单调工作让他无法容忍,没有成就感与挑战性的劳动让他相当痛苦,看不到提升空间与前景的未来让他格外抓狂。虽然自己是官二代,虽然父亲是翰林学士,但在高级干部扎堆的京城里,自己的出身也并不算怎么显赫,更多的还要靠个人努力。因此,当有了一个去南直隶淮安府录囚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了。
这是王守仁第一次去淮安。淮安与苏州、扬州和杭州齐名,为运河沿岸的四大都市之一。这座名城位于淮河与大运河的交汇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王守仁来到了运河码头,看着那些忙碌的搬运工人,一天的劳累,不过是为了换得微薄的报酬。而富庶人家的子弟,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就无忧无虑,应有尽有。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要珍惜光阴,不要等到日后留下太多遗憾。
记录王守仁生平的《年谱》是其弟子钱德洪编辑的,其中难免有溢美夸大之词,像说王守仁这次淮安之行“所录囚多平反”,仔细想想根本就不可能。王守仁虽然是中央派来的,地方大员当然要象征性地表示下重视,尽量安排好的吃住条件,适当地送些土特产,以便让来人回北京后说点好话。但是,具体的办案过程,根本不需要一个六品小吏来指手画脚。说了也是白说,说了还不如不说。真实情况恐怕是,王守仁见识到了一些冤案错案,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怀疑与不满,并且与当地官员发生了争执,当然,他的意见是很难被采纳的。而且,他的行为并不受经验丰富的地方官员待见。苦闷之余,他抽空登上了九华山,“天下名山僧占多”,有山的地方通常都会有寺院,而九华山更是中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和许多喜欢吟诗做赋的人一样,到了山水之间,他的灵气就复苏了,他的文思也就如泉水一般地冒出。著名的《九华山赋》就做于此时。无相、化成等著名寺院,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王守仁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自从那次著名的“阳明格竹”之后,肺病就更加严重了。他非常渴望学习一些能够强身健体甚至延年益寿的方法。听说九华山上有个道长蔡蓬头(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不喜欢洗澡的懒人,不过道士为什么喜欢生活在佛教名山,也是个有待考证的问题),他就慕名前去拜访。
一个道士,在佛教名山里显然住不了什么好地方。王守仁找了许久,终于来到了蔡道士阴暗潮湿的住所,可蔡蓬头根本不理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口水也不给他喝(小王真喝了估计也得拉肚子),王守仁不发怒也不着急,依然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蔡蓬头恨不得早点把这个小吏打发走,直说“尚未”。就跑到后面烤火去了,王守仁马上追了过去,继续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