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与灭绝师太
来说说档案的事儿。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自己的档案,这是一份多么神秘的东西啊。沉甸甸的,很厚实,贴着封条的牛皮纸信封的手感让人想起中学课文《一面》里那个买不起书一个劲拿手摩挲封面的屌丝。封条也很威武,绕信封一圈有余,上面还有两个圆圈,活像个符,能驱鬼的样子。
当然了,你再怎么摩挲,也不会有人随便把档案给你。要拿到这份神秘的东西,简直太费周折了,其费周折的程度简直到了我都懒得写出来的地步。我们知道,档案这东西分为个人的和集体的,个人的又根据你的身份分为毕业生、教职工、工人农民解放军什么的。这是我胡扯的。我不知道解放军有没有档案。就我个人而言,我的档案一直存放在一个叫什么中心的绝密所在,而这是我毕业九年以后才知道的。
我从学校摸起,挨个打电话。就像——就像我一时想不起名字的一些冷硬派小说里,或是村上春树的什么作品里那样——“我打了几个电话” ,就这样子找到了这个绝密机构。实际上电话非常难打,每次拨通都觉得对面就是上帝,说话不但得谨小慎微,还必须抓紧时间,因为电话随时可能断掉,或被挂掉。
然后我开车去找这个机构。从地址看,它在一个大学里。我把车停在路边,谦恭有礼地问保安大哥,答:“穿过去,往东!”我遂依言前往。这是一个着实小得令人咋舌的大学,比我的母校还小。比我母校还小的大学也敢叫大学吗?也许是因为院子里有这么个牛×机构?这么想着,我不觉已经穿过校园出了东校门。神秘机构位于我的左手边,根本不在学校里。它在一个超市和一个垃圾站中间。
神秘机构有一拉溜五间门脸,办档案的在最南边一间,但五扇大门里唯一没锁的是最北边那扇门。绕进去后,竟然是一个会场,大概是刚开完招聘会什么的。地上全是可疑的纸片,无数个展会上常见的标准摊位,一排排一列列地把场地分成了无数格。从格局上看,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其间遍布翻板转板连环板,脏坑净坑梅花坑,且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指示牌看上去也一点都不可信的样子(这一点后来得到了验证)。
我从休门进,绕了八道弯,从生门出来,终于看见办档案的柜台时都快哭了。不过,办档案的姑娘还挺漂亮的,就是一脸严肃,面沉似水,给人一种随时会抽出一根拂尘的感觉。我说明来意,姑娘也不答话,劈头盖脸地甩出一沓表格让我填。表格有三页,纷繁复杂,写着写着我感觉简直在写片假名,眼睛都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