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多数政府机构一样,美联储将自身遗风视为杰出的政治目标,这并不仅仅因为其关乎自身利益,还因为美联储官员确实认为他们的工作与美国人民的幸福息息相关,这与其他政府机构官员是不同的;从理论上来讲,美联储的工作人员对事件的发生保持着永恒且固执的敏感性。其实国会和总统可以随时废除美联储享有的特权,如果美联储走得太远,如果由选举产生的执政党政治家对美联储积怨过深,那么他们只需重新制定法案,让美联储变成直接附属于国会或其他行政分支的普通机构就可以。因此一个充满智慧的美联储主席会深谙到底走得多远才算是太远。
沃尔克已经做好充分准备,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政治操作能力。他曾经接受相当广泛的培训,使其看上去就像是来自于英国体系下的高级公务员,或是无论因选举产生怎样的变动都始终永恒存在的政府内部的专业人员,他在金融圈积攒了强大的影响力,因为他要比对他有所求的政治家更加深谙每一笔金融事务。美国政府内部的高层任命者极少是来自于其个人职业领域的专业人士,例如律师、企业主管或学者,因为这些人的声望一般不会被传至华盛顿。
沃尔克曾在政治首府华盛顿和金融首府纽约担任公务员,因此他既了解华盛顿,又熟悉华尔街。他曾为4位总统效命,担任过共和党和民主党总统的政策决策者,曾数年就职于国会大厦,在国会委员会中周旋、游说选票。他曾是约翰·F·肯尼迪内阁的财政部官员,曾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林登·约翰逊总统发动印度支那半岛战争期间提出减税以刺激经济增长。他曾与尼克松内阁财政部长约翰·康纳利(John Connally)并肩战斗——后者是一位来自得克萨斯的都市政治家,曾经总是抱怨沃尔克外表邋遢(康纳利曾威胁沃尔克如果他再不理发和买件新衣服就炒他鱿鱼)。
康纳利和沃尔克携手作战,共同策划针对自二战以来世界货币体系的最根本改革,即确立美元为世界货币兑换固定指标的“布雷顿森林协定(Bretton Woods agreement)”的瓦解。这次始于1971年的一系列改革意味着世界对一直由美元作支持的黄金的彻底放弃,各国货币实行汇率自由浮动。当时有些评论家谴责沃尔克在这些改革中所扮演的狠角色,不过他本人最初是赞成维持固定汇率体系的。在争论过程中,沃尔克走遍世界,直面所有工业国家的财政大臣和中央银行行长,和他们讨价还价;而在华盛顿的政策战中,他的对手还包括时任美联储主席的亚瑟·伯恩斯。最终沃尔克和康纳利获得了胜利。
有关这个男人还存在一个极妙的讽刺:沃尔克本身对金钱没有兴趣,至少他不曾积极为自己争取金钱。美联储内部有这样一个略显荒谬的事实,即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的薪水并不受制于国会,而是由各地区银行的董事会决定,因此这些人的薪水要比美联储委员和美联储主席高得多。那么这样一来,一旦沃尔克离开纽约储备银行返回华盛顿就任美联储主席,他的薪水就必须被削减一半,即从年薪11.6万美元降至6万美元以下。他虽然生活宽裕,却由此失去华盛顿精英一向引以为豪并乐于炫耀的强大的消费能力。尽管他家在纽约,但这位主席几乎就连周末也在工作,并且独自一人居住在距离美联储办公大楼不远的一个小公寓里。沃尔克几乎不搞个人崇拜,抽便宜的雪茄烟,到处找便宜的中国餐馆。如果有人邀请他在华盛顿豪华场所共进晚餐,他甚至还会抱怨菜单上的价码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