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邓恩 事发当日(4)

我光着脚走到楼梯口,聆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寻思着是否下楼找艾米,一边把脚趾伸进地毯—整间屋铺满了长毛绒地毯,艾米对它简直恨得咬牙。此刻我正在犹豫,厨房里的艾米却一无所知,她哼着一首忧郁的曲子,听上去有点耳熟。我竭力想要认出那首歌,那是首民谣呢,还是首摇篮曲呢?突然之间,我悟出那是《陆军野战医院》[1]的主题曲《自杀并不痛苦》,随后迈步下了楼。

我在门口徘徊,凝望着我的太太。今天艾米把一头金黄色的秀发梳了起来,一束马尾好似一根跳绳般开心地晃来晃去,她正心烦意乱地吮着一根挨了烫的指尖,嘴里还哼着歌。艾米并没有唱歌词,因为她总是把歌词弄错。我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电台正在热播“创世纪乐团”[2]的一首歌,里面有句歌词叫作“她仿佛在无形中触动人心”,结果艾米低声唱道“她接过我的帽子,把它搁在架子的顶层”。当我问她那些歌词跟原唱有哪一点儿沾边时,她却告诉我,她总觉得歌里的女人真心爱着那名男子,因为她把他的帽子搁在了架子的顶层。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她,我真心真意地喜欢这个对什么事都有着一套说法的女孩。

如今我回忆起这样温暖的一幕,却感觉自己的脚底升起了一股透骨的寒意,这种感受不禁让人有些心惊。

艾米凝视着平底锅里嗞嗞作响的可丽饼,又舔掉了手腕上的残渣,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看上去一副贤妻模样。如果我将她拥在怀里,她闻起来会有浆果和糖粉的味道。

这时艾米瞥见我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身穿皱巴巴的四角短裤,头发直愣愣地冲向天空,便倚在厨房台面上开口说道:“你好呀,帅哥。”

一腔苦水和惧意顿时涌上了我的嗓子眼儿,我暗自心想:好吧,着手行动吧。

到了很晚我才去工作。搬回家乡后,我和妹妹干了件蠢事,我们把嘴上一直念叨着的想法付诸行动,结果开了一间酒吧。钱是从艾米那儿借的,一共是八万美金。对艾米来说,这笔钱曾经只算九牛一毛,但当时却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我发誓会连本带利地还给她,我可不是那种吃软饭的男人……说到这里,我能感觉到父亲对我的这句话嗤之以鼻,“嗯,世上有各色各样的男人”,这是他最浑蛋的一句口头禅,下半句还没有说出口,“你偏偏属于不像样的那一种”。

不过说实话,开酒吧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决定,也是一项精明的商业举措。艾米和我都需要另起炉灶,开酒吧就是我新找的职业。有一天艾米也会选择一份工作,要不然就什么也不干,但与此同时,靠着艾米的最后一笔“信托基金”,我们好歹还有这间酒吧和一份收入。跟我租下的“巨无霸”豪宅一样,酒吧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也是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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