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洛克第三次踏上这个旅程。迪帕克的经历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孟买的情景。“你在电影中看到,孟买,孟买,孟买。”他每说一次“孟买”,就摆出电影中不同的姿势,“所以人们想:‘我要去孟买。’”
“孟买是我们梦想的地方。”阿洛克接着讲述。他的梦想曾是当电影明星,和自己最崇拜的偶像、演员阿米塔布·巴沙坎合作,但现实很残酷。“去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以为阿米塔布·巴沙坎会抚摸着你的头发说:‘孩子,你好吗?’但是等你到了那儿,你连他的面儿都见不到。”阿洛克身穿一件绿松石颜色的紧身拉链运动衫。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比如停车员和餐馆服务生。“我们是穷人,没有人来帮我们,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没有身居高位的朋友。”他说,“我们必须完全靠自己,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完全靠自己的话什么事情都办不到。”
“我的孟买梦还在,”过了片刻他又说道,“只是比过去小多了。”
然而这样的梦想却越来越多。据说印度的各个城市每分钟就会迎来31 个新移民。2/3 的印度人仍然生活在村子里,这种缓慢的清空预计将持续40 年。它昭示着印度生活重组的基本模式:从农村到城市,从大家族到小家庭,从农村的知足常乐到城市里熊熊燃烧的欲望。车厢里的乘客们从温暖的集体主义驶入了冷淡陌生的无人问津。但是在火车上,在最后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集体主义发挥了它最后的力量。乘坐普斯帕克列车让人意识到在很多方面,印度还是一个以村落为主的国家:人们毫不费力就能理解别人的生活,永远慷慨。
车厢里人挤人、人挨人。一个婴儿横躺在妈妈的大腿上啜着奶瓶,把腿搭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大腿上摇晃,他却什么都没说。两个男人面对面睡着了。他们似乎根本不认识,但一个人突然醒过来用脚轻推另一个人,要求他腾点儿地方给自己放腿。另一个人挪了挪,他们就又睡着了,现在他们的脚都放在了彼此的座位上。整个旅程中人们互换座位,从座位换到铺位再换回来。陌生人互相用背包当枕头。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发现很难判断哪群乘客是一伙的,哪些是上车才认识的。
随着列车驶出恒河平原,经过坎普尔、博帕尔和坎德瓦进入酒乡纳西克,然后朝孟买方向驶去,肥沃的田园中透露出不幸的痕迹。田野变得越来越绿,田块的面积在增大,小麦等农作物被葡萄和其他经济作物代替。偶尔经过的田间豪宅,富人们的周末别墅提前让旅客们窥到了孟买的一点点影子。不久之后,我们到了城市边沿的一个车站,城市的面貌一下子展现在眼前。每分钟都有火车呼啸而过,因为车轮接触铁轨的咔嗒咔嗒声一直不断。然后是贫民窟,外面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最后是可怕而令人振奋的孟买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