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川:改革有什么不足?
茅于轼:我是一个民间的学者,我的印象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一些问题。改革有什么不足?第一个问题是人治还是法治的问题。如果我们法治同样跟经济改革一样进步的话,今天大部分的社会问题就不存在了;第二个问题是舆论监督。我们的言论自由还存在一些障碍,所以不能充分发挥舆论的正常作用;第三个问题就是地方政府的趋利化。地方政府特别关心自己的利益,有点儿权就拿来为自己的利益服务。
马国川:回顾中国改革30年,有不同的理论解释,您认为最本质的东西是什么?
茅于轼:我觉得还是自由的扩大。国际上有一个机构专门研究经济自由和经济绩效的关系,每年都发布,中国香港好几年都是全世界第一。得出的结论是,人民的自由度高,经济增长就比较顺利,生活水平就比较高。中国改革30年的经验也证明了这一点。为什么自由多经济增长就好?因为商品和人才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它的使用和它的效果是不一样的。你让一个数学家去开刀,你让一个音乐家去种地,那不是糟蹋人才吗?改革以前就是这么回事嘛。现在就不一样了,通过竞争形成自由的价格,通过价格优化了资源配置。如果钱不能自由地变成东西,东西不能自由地变成钱,价格就是扭曲的,资源配置就是错误的,人不能尽其才,物不能尽其用。真正的经济学家一定是一个自由主义者,赞成控制的经济学家不是真正的经济学家,是冒牌的。一个国家是不是市场经济国家,就看它有没有经济自由,它的价格是不是正确的。从经济的角度讲,自由帮助了我们的经济增长。
马国川: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前,价格是高度扭曲的。
茅于轼:中国是不是一个市场经济国家?现在有很多争论,有的说是,有的说不是。中国确实还有一些不自由的东西,比如说土地、外汇、银行利息率等。所以,有些国家认为中国不是市场经济国家。但是老实说,哪个国家都有这些问题,美国算是自由的,也有物价管制,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再说自由对于经济之外的用场。没有一个人说我喜欢不自由,人都喜欢自由。问题是,谁妨碍了我们的自由?答案就是有些人有特权,或者说不自由的原因是不平等。世界上,自由度高的国家都是比较平等,没有特权的国家,要是有特权,老百姓就没自由了,他们的自由被大大小小的官僚剥夺了。所以说,自由是一个人发展的必要条件,没有自由,人得不到发展,自由也是经济发展的一个必要条件。所以,中国改革30年可以归结为自由的不断扩大,平等的不断扩大,这一点跟以前比确实非常了不起。
马国川:进步非常明显。
茅于轼:非常明显。自由度的不断扩大,也就是人权的改善。自由和平等说起来就是人权嘛,当然,我们现在还没变成发达国家,差在什么地方?差在自由上。从计划经济的不自由、不平等,变成一个自由、平等的文明国家,我们现在还没走完这段路。改革的方向是什么?在我看,是继续扩大人们的平等,也就是对人权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