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第一章中提到,由于流行文化不受政府直接掌控,因此不能保证其肯定能制造出政府期望的政策结果。越南战争期间,美国政府树立了诸多政策目标,既想在军事上战胜越南共产党,又想在政治上打败中欧共产主义势力。流行文化无法助其实现前一个目标,但确实为实现后一个目标出了不少力。莱因霍尔德·瓦根莱特纳曾经这样描述奥地利学生的反越战游行示威:“我们身穿仔裤、t 恤衫静坐并参加讨论。更重要的是,很多人从中明白:在战时举行反战示威,是不会被告上军事法庭的。一些人意识到,我们从美国的公民权利运动和反核武器运动中学到了和平的民主抗议战术。毕竟,我们嘴里唱的不是《国际歌》,而是美国歌曲《我们一定赢》。抗议活动也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它能让外国人感受到美国的开放性,同时也能让他们体会到官方政策对这种运动的排斥态度。流行文化对同一个国家的不同群体,可能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它不是一种作用单一的软实力资源。伊朗青少年津津乐道的影片,很可能冒犯毛拉们。统治集团对流行文化的排斥心理使得美国无法在短期内获取预期的政策结果,但从长远来看,流行文化会令年轻人产生变化,这种变化正是我们所期待的。有时候,流行文化会对美国的长远政策目标产生负面效应。据一名土耳其记者说:“在土耳其,美国流行文化的受众主要是上层中产阶级和一部分下层阶级。进入伊始,美国流行文化背后的意识形态就招来了反对意见。近几年,宗教极端分子在土耳其死灰复燃,对世俗主义形成严重威胁。他们在美国化的特权阶层、下层中产阶级和穷人之间制造了巨大的鸿沟。”然而,“9·11 ”恐怖袭击事件后的非常时期,英国文化协会在对9个伊斯兰国家的5 000名学生进行调查后发现,尽管有签证限制,美国仍是埃及、土耳其、沙特等国年轻人赴海外求学的首选之地。虽然大多数人对美国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但只要存在模糊地带,就有提高积极面的政策空间。
最后,流行文化这种手段并非一成不变。美国流行文化的影响今后会增强还是减弱,目前还是未知数。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不得人心的政策是否会产生外溢效果,导致人们普遍对美国文化产生厌恶感;同时还取决于与政治无关的独立市场的变化。例如,近几年来,美国电影持续占据着全球电影业收入的80 %,但美国电视行业在国际市场上的份额却出现了下滑。相比电影而言,电视业是个细分市场。对一国的电视观众而言,与其从美国电视节目中一窥美式文化,还不如收看对他们更重要的地方性节目。据尼尔森媒介研究机构调查发现,在60个国家最受欢迎的10档电视节目中,71%是当地制作的,而且近几年中这个数字一直在稳定增长。其中的原因似乎与迎合地方口味的市场变化和经济规模有关,而非出于政治反应。
此外,随着外国受众不断汲取吸收,时间长了,美国流行文化在他们眼里就显得不那么新奇了,其魅力也会随之褪去。这样的情况在19 世纪欧洲人接受美国狂野西部文化时就出现过,如今美国的音乐电视节目也因为各地众多的模仿者而日渐式微。有专家推断,“当今人们争论不休的美国流行文化的全球化问题,可能只是暂时现象。它的任务只是在全球范围内激起地方性的反应,以便测试在各种产生影响力的手段之中,哪一种更能成功适应地方环境,并满足当地人的期待。”对软实力资源而言,丧失异国情调是否会产生严重后果,这一点还很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