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们。早年间,我曾经读过阿维拉多·卡斯蒂略的剧作,鲁道夫·沃尔什(也像贡提一样被独裁政权杀害了)的短篇小说集、丹尼尔·莫亚诺的短篇小说集,是片断的、零零碎碎的阅读,是从阿根廷、墨西哥、古巴的杂志上看到的,是从墨西哥城的旧书店里找到的:盗版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文学作品集,可能是本世纪西班牙语最优秀的文学作品,是由他们形成的文学一代,而不是博尔赫斯或者科塔萨尔那一代人的文学,后来出现的曼努埃尔·普伊格和奥斯瓦尔多·索里亚诺很快把他们那一代人甩在后面去了。但是他们那一代人为读者奉献出了聪明而坚实的力作,作品中有密谋策划的故事,也有欢乐的情绪。不用多说,我最喜欢的是圣西尼的作品,还有就是我以容易冒犯别人和又讨别人喜欢的方式参加了一次省级文学征文比赛的经历,促使我跟圣西尼建立了联系, 向他表示敬意,告诉他我喜欢他到了何等程度。
后来,阿尔科伊市政府很快给我寄来了圣西尼的住址—— 他住在马德里—— 一天夜里,我吃过晚饭(也许是吃点心),给圣西尼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谈到了《乌加特》,谈到了我在杂志上看到的他写的短篇小说,谈到了我自己,我在赫罗纳郊外的破屋,谈到了文学征文比赛(嘲笑一等奖作品),谈到了智利和阿根廷的政治形势(两国独裁政权依然稳定),谈到了鲁道夫·沃尔什的几部短篇小说(在喜欢圣西尼的同时,我也喜欢沃尔什),谈到了在西班牙以及普遍的生活状况。出乎预料,刚刚过了一周,我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一开头,他感谢我给他写信,接着说他也收到了阿尔科伊市政府寄的获奖作品集。但是,与我不同,他还没时间(后来,情绪比较平静之后再说到这个话题时,他说没有“足够的劲头”)翻阅一等奖和鼓励奖的作品。可是,他就在这几天里阅读了我的小说,认为是佳作,“上乘之作”,他说,“我要保存这封信”;同时,他希望我坚持下去(不是起初我理解的坚持写作,而是坚持参加征文比赛);他保证他也要坚持下去。接着,他问我眼下有没有什么比赛,委托我一旦有什么消息就通知他一下。作为交换,他给我寄来了两个短篇小说大赛的参赛条件,一个在普拉森西亚,一个在埃希哈 ;一个奖励两万五比塞塔,另一个奖励三万。后来,我从马德里的报刊上弄到了评奖规则:只要一桩罪行或者一个奇迹就行了。这两个评奖的要求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圣西尼的信结尾处热情洋溢,好像我和他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尽管比赛除去艰苦和无意义之外,还没有尽头。他写道:“振作精神!工作吧!”
我记得当时我心里的想法是:这封信真奇怪啊!我记得又重新阅读了几章《乌加特》。那几天,赫罗纳各个电影院前的广场上,出现一些流动书贩,他们把书陈列在广场四周,大部分是滞销的存货,不久前倒闭的出版社的剩货,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书,爱情小说,牛仔小说,明信片集。我在一个摊位上发现了一本圣西尼的短篇小说集,立刻买了下来。书像是新的—— 真是新书,是出版社降价处理给专门收这类书的流动书贩,因为书店和经销商已经不愿意冒险了。那一星期,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圣西尼周。有时再看看他那封信(读了一百遍了),有时翻翻《乌加特》,如果想看看故事情节,就看看他的短篇小说。这些短篇虽然题材、情节各异,但通常都在这样的舞台上展开:农村、潘帕斯草原,就是早年间说的“马背汉子的故事”。《乌加特》里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是一种神经外科医生必须有的审慎态度;短篇小说里,一切都是热烈的,是非常缓慢地离开读者的风景(有时带领读者一道远去),是勇士以及四处漂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