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兰德娄又是什么?”
对于警员的这个问题,天野说:“那个呀,据说是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意大利作家,详细情形请你去问和矢泽先生交情不错的美术杂志记者森祯治郎先生,矢泽先生好像就是听森先生说起那个故事才获得启发的。”
于是警官去见了森。
“路伊吉·皮兰德娄的前半生,可以说都在忙着照顾精神分裂的妻子,过得十分悲惨。”
这个爱好文学的美术杂志记者说,“不过,也可以说正因为受到妻子狂暴的折磨,才能够淬炼出皮兰德娄的作家魂。他在现实生活中将心象解体,再放进作品当中重新建构,同时还探索疯妻的心理呢。矢泽先生听了这个故事好像很感动。”
“这个皮兰德娄,写过什么样的作品?”警员问。
“作品中以《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这篇剧本最有名,他就是靠这个拿到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则有《死了两次的男人》。这篇小说等于是在描写作者自己的心境。主角帕斯卡为了摆脱恶妻,一度‘死亡’,死了的他得以享受到自由和爱情,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又再度宣告复活。”
“什么?死掉的人还能复活?”这句话似乎令警员大受冲击,不禁反问。
13
矢泽逐渐康复,可以在病床上接受讯问了。由于不是刑事案件,所以警方不是审讯,而只是听取经过。
“前一晚”
矢泽在床上回答警员的问题。
“画坛好友在银座有场聚会,地点在A饭店的四楼。那个大厅本来是用来当作婚礼休息室的,画商天野也出席了。酒会在八点过后结束,后来包括天野在内,我们四个人又在银座后巷的三家酒吧继续喝酒。
“我们大约十一点散摊,天野不放心,还主动提议送我回家。因为我内人很善妒,一发起脾气就会疯狂得无法收拾,几乎陷入精神分裂状态。天野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送我回去吧。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我让他这么做就好了。可是在画商面前,我毕竟还是要顾及颜面,所以回绝了他的好意。我到家时大约十一点半左右。
“当时,我内人已经锁上玄关就寝了,我按门铃叫她,她却迟迟没出来,我知道她又生气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穿着睡衣出来打开玄关的锁,然后她瞧都不瞧我一眼就径自走回屋里去了。我把门锁好走进客厅,只见她站在那里,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打我的脸。然后又随手抓起各种东西砸过来,我控制住她的打闹,任凭她谩骂。她的嫉妒心超越常人,一产生妄想就跟疯子没两样,如果我试图抵抗,还不知她会闹成什么德性。我家的经济状况很稳定,内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这种道理她都听不进去。
“每次发狂,她都觉得这世上仿佛只剩下永无止境的绝望了,恨不得一死了之。而且,她不是要一个人自杀,还要拉我一起陪葬,也就是同归于尽。
“这种情形之前已发生过两三次,我还被她持刀威胁过。此外,她还曾经把腰带缠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抓着带尾朝我扑来,逼我勒死她。还有一次更惨,她闯进画室把我绘画用的挥发油朝我当头泼下,还想用火柴点火。当时要不是来家里帮佣的近藤小姐踢开房门冲进来,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把内人的疯狂行为当作是天生的,早已绝望了,夫妻这么多年了,也不可能离婚。况且,如果我敢提出离婚,她说不定会在暴怒之下杀了我。所以,当我从小森这位美术杂志记者口中听说了意大利诺贝尔文学奖作家皮兰德娄的一生,得知他与我的境遇很像之后,我就决心效仿皮兰德娄的生活方式。这个皮兰德娄,被妻子的异常嫉妒心与精神分裂症困扰了长达十五年,可是他却在那种地狱般的境遇中看清楚了精神的实态,从而创作出伟大的文学作品。同样身为艺术家,我也想在美术层面上借此逆境发掘新生,我想借此摆脱现实中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