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妻子冲出来,对他破口大骂?再不然就是看到他活着回来太高兴了,暂时变得比较温柔了吧。”
“都不对,事情的发展很意外。他的妻子已经再婚,对象是以前介绍他去图书馆当管理员的那个男人。他的妻子以为他死了,所以再婚了。”
“帕斯卡还真是个倒霉透顶的男人。”
“倒霉透顶?哪里啊!”
美术杂志记者把杯子举到眼睛的高度。
“这下子,帕斯卡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再没有人比他更幸运了。因为法律赋予的权利和人生的自由,两者他都拥有了。妻子的再婚让他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画家点点头,然后举起自己杯子。
“这倒是个圆满的结局......不过,好像太巧了吧。”
“据说当时好像也出现了这种批评声,文学评论家众口一词地指出,这种情节设定太脱离现实。作者皮兰德娄对此提出抗议,甚至还引用某人被迫替自己扫墓的真实案例感叹那些批评家的想象力太贫乏。
“这部分是佐藤实枝在《世界文学鉴赏词典》中为这篇小说写的解说中提到的。就我对那篇解说的记忆,皮兰德娄的这种态度应该是‘针对个体的一般性抗议’,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写出那样的作品。帕斯卡若摆脱人生固有的条条框框,就会被放逐在人生之外。作者在此想表达的是‘人生’与‘形式’,以及‘人类的实际存在’和‘抛下人的客观存在’等问题的永恒矛盾。”
“听起来有点艰深,不过还多少可以理解。”
“佐藤认为,作者想要强调的是,世间的所有事物、物体和生命在死灭之前都有这种苦恼,而且除此之外,这种烦恼不会以别种形式出现。”
“嗯......”
“哎,矢泽先生,”美术杂志记者眼中浮现出笑意,看着画家说,“作者皮兰德娄虽在一九三四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不过他的私生活好像不太如意啊。同样是来自佐藤的解说,说皮兰德娄的妻子在他三十七岁那年精神异常,此后的整整十五年,他都深受妻子无理的嫉妒所折磨。在这期间,写作创作对他来说成了唯一的希望。”
“......”
“他是个出生于西西里岛的剧作家、小说家,或许没有这样悲惨的人生,他也不可能创作出那样的作品。”
画家的表情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喝酒!”他再次举杯说,“敬意大利的那个皮兰??”
“皮兰德娄。”
“叫什么都行。总之,敬那个深受妻子无理嫉妒折磨,把创作当成唯一希望的男人!”
2
矢泽辰生在玄关处按下门铃前,先看了看手表,十一点过十五分。出租车在他身后折返原路,朝坡下行驶。冷清而狭窄的马路上杳无人影,只有两旁成排的街灯。路上不时出现一圈圈光晕却不见街灯,因为被伸出的树枝挡住了。
他按响门铃等着,从一扇窗户里透出灯光,接着门开了,妻子铃惠现身。矢泽从高挑的妻子身旁闪过,妻子趁他脱鞋时锁上门,脱下拖鞋,径直朝屋里走去。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矢泽一回家就一眼看出了妻子的心情。就算外出时妻子爽快地送他出门也不能大意,因为妻子在送他出门和迎接他回家的态度往往截然不同,现在的她似乎不太高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从动作也可看出端倪。
矢泽走进客厅,脱下西服,换上夹克和宽松长裤。妻子没跟进来,赶上妻子高兴的时候,会立刻过来收拾他脱下的衣物,不高兴的时候就得等到明天早上了。矢泽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