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游之歌:走路的历史》时速三英里的思维(12)

一如卢梭,克尔凯郭尔是杂学家、哲学作家,而非正统哲学家。他们的作品常常是描述性、联想式和个人化的,并带股诗意的朦胧,与西方哲学传统所强调的缜密思辨形成尖锐对照。卢梭和克尔凯郭尔的文章容得下乐趣与个性,及某种近于街上的手风琴演奏者的声音或岛上小兔的东西。卢梭跨足小说、自传、回忆录,这种玩弄形式的精神近于克尔凯郭尔的作品:克尔凯郭尔喜欢在短文后加上巨幅后记、在文章中堆砌假名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与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似乎是克尔凯郭尔的传人,这两位作家喜做文体实验并玩弄形式、声音、引文等技巧。

卢梭和克尔凯郭尔的步行对我们来说很亲切,因为他们以个人化、描述性的作品--卢梭的《忏悔录》和《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克尔凯郭尔的日记--书写步行,而不是在非个人的、普遍的哲学领域内思索步行。或许因为走路本是一种将个人思考植根于对世界的个人化、身体化体验方式,才造成上述写作。这也是走路的意义在诗、小说、信件、日记、旅者记述、第一人称散文中获得的讨论,比在哲学中获得的讨论多的原因。此外,卢梭和克尔凯郭尔把走路当成一种缓和疏离的方式,而这疏离是新现象。他们既未沉浸于社会--除了在克尔凯郭尔的晚年、《海盗》事件后--也未在宗教静思传统中退出社会。他们在这世界中又不属于这世界。独行者总是不安定、在两地之间、被欲望与匮缺带入行动,有旅行者的疏离而无工人、居住者、团体成员的羁绊。

失落的主题

二十世纪初,一哲学家将步行说成他知识计划中最重要的事物。无疑,步行在那之前就已是重要的事物。克尔凯郭尔喜欢举第欧根尼为例:“众所周知,当埃利亚学派否定运动时,第欧根尼走出来表示反对。他真的走出来,因为他没说一个字,而只是来回踱步,以此表示他完全不赞同他们。”一九三一年现象学家埃德蒙德·胡塞尔在论文《当下世界与外在世界的构造》中,将走路描述成我们借以了解身体与世界关系的经验。他说,身体是我们对总在此处者的体验,运动中的身体作为不断移往彼处的此处,体验了总在此处者的所有环节。也就是说,移动的是身体但改变的是世界,这是我们区分自我与世界的方式:旅行是一种在变幻世界中体验自我流动性的方式,我们借此认知自我与世界的关系。胡塞尔的论文不同于先前有关人如何体验世界的思考之处,在于它强调行走的动作而非强调意识与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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