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由“文”到“文学”的梳理,并不是纯粹的时序演进,而是一种逻辑上的内在演进与关联。假如我们将这一逻辑链条倒过来,即从“文学”上溯到“文”,即从现代的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概念出发,由近及远地加以单线上溯,并在此过程中剔去“文”的非文学性的指称,则也可以看出:“文学”即是“文”。例如,曹丕最早明确将“文”作为文学各体总称:“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各种“文”都有相同性、差异性,故又说:“夫文,本同而末异。”接着,刘勰的《文心雕龙》之“文”,在具体行文中所指有所侧重,但总体上“文心雕龙”的“文”与现代意义上的“文学”的内涵完全吻合,是文学作品的统括范畴。《文心雕龙·情采》云:“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这三项实际上说的就是文学的基本特性。梁代萧统《文选序》在谈到他的选“文”的依据与标准的时候写道:“若其赞论之综辑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藻翰,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对此,清代阮元《书梁昭明太予文选序五》:“昭明所选,名之曰文,盖必文而后选也,非文则不选也。经也,子也,史也,皆不可专名之为文也。故昭明《文选序》后三段,特明其不选之故,必沉思翰藻,始名之为文,始以入选也。”而且,萧统最后明确以“文”来统领各体文学,云:“凡次文之体,各以藻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与类分。”在《文选》中,“文之体”及“文”的各种体裁样式,是“各以藻聚”的,就是各按语言词藻的特点来分类,以下接着又说“诗赋体既不一”云云,是将“诗赋之体”明确统驭在“文之体”之内。事实上,《文选》所选,并非狭义的“诗文”之“文”,而是包括“诗”与“文”在内的、韵文与散文并包的“文学”之统称。《文选》明确地将“文”来统称“文学”,这对后来的中国文学观念形成演变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日本古代文学中,如上所述的“文”在“文学”意义上的各种具体含义与总括含义,也都具备了。在日本古典文学中,日本之“文”在指称与用法上,与中国之“文”基本相同。
例如,在《源氏物语》中,“文”可以指“文章”或书籍。如《源氏物语·夕颜》中的“などといふ文は……”,亦即“《史记》之类的‘书’。”此处“文”指文章、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