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李伯时山庄图后》一文中说:“有道而不艺,则物形于心,不形于手。”日本的“艺道”这一概念在近世的形成,显然与中国宋代的“艺即是道,道即是艺”的看法不无关联。在中国传统文论中,虽没有“艺道”这样的概念,也没有“文之道”或“文道”那样的相关概念,倒是有“文与道”、“道之文”、“文以载道”、“文以明道”之类的概念与命题。这些概念与命题与日本“艺道”观的区别是深刻的。日本的“艺道”是将“艺”本身作为“道”,而中国的“文与道”的命题是主张“艺”与“道”的统一。
刘勰《文心雕龙?原道》云:“辞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是说能够“鼓天下”的“文”,是“道之文”,而不是“文之道”。宋朱熹云:“文所以载道,犹车所以载物……况不载物之车,不载道之文,虽美其饰,亦何为乎?”强调的文艺必须表现“道”。这里要说的,都是文学艺术不是“道”本身,而是求“道”、表现“道”的途径与手段,“艺”须服从于“道”,这是中国古典文论中一贯通行的观点。不过,晚近清代的方以智在《东西均?道艺》中,破天荒地提出了“道寓于艺”的观点。他说:“知道寓于艺,艺外之无道,犹道外之无艺也。称言道者之艺,则谓为耻之;亦知齐古今以游者,耻以道名而托于艺。”这就几乎将传统观念中的“道”与“艺”的关系颠倒过来了。这与日本的“艺道”观是相通的,特别是他使用的“道艺”一词,与日本的“艺道”的概念,也似有内在的关系。
如上所述,在日本古代文论的“艺道”观中,作为最高本体的“道”并不存在,“艺道”之“道”,绝非中国刘勰的“原道”之“道”。那么,日本的“艺道”之“道”指的是什么呢?对此,佐佐木八郎在《艺道的构成》(1942)一书中说:日本的艺道无疑是重视技能的,但仅仅看重技能,就流于“术”,流于“工”,是游戏本位,实用本位,绝不是现在我们所说的“道”。之所以特别地将“艺”看作是“道”,就是因为重视贯通其中的至高纯真的精神。那么,艺道中的“精神的东西”是什么呢?这可以从几个方面加以考察。第一,艺道中有确定的理念,而且从事艺道的人对这种理念要有明确的自觉,并以此为目标不断精进。第二,在艺道的领域中,是有一种严格的传统的,从事艺道的人要牢牢地保持继承传统。第三,对艺道而言,其稽古修行要重视实践,要在躬行锻炼中加以体会和体悟。重视以上三点,则“道”的精神就在其中、“道”的意义就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