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谷川天溪的带有强烈主观感悟性的文章不同,自然主义的另外一个重要理论家岛村抱月的文章,则以冷静的学理分析见长,在基本观点上则与长谷川天溪互为补充。岛村抱月对“自然主义”这一概念做了广义的理解,他将自然主义视为19世纪后期欧洲文学主潮的代名词,将几乎所有的思潮都以“自然主义”概括之,同时又在此基础上对自然主义的类型加以划分,在《今日文坛与新自然主义》(1907)一文中提倡所谓将自然与自我融为一体的“纯粹自然主义”;在《文艺上的自然主义》(1908)一文中,与纯客观写实的“消极的自然主义”相对,更倾向于提倡掺入主观印象的“积极的自然主义”;在《自然主义的价值》(1908)一文中,认为自然主义的特征是在“外形”(形式)上排斥技巧,内容上追求自然真实,“无理想、无解决”。而被自然主义文论家普遍接受的所谓“无解决”论,则是片上天弦在《无解决的文学》(1907)一文首先提出来的,他认为,与当时流行的观念小说、倾向小说按照习俗道德对作品中提出的问题给以廉价的“解决”相反,自然主义只是对事实加以客观描写,而不寻求任何解决,即“无解决”。此后,“无解决”随即成为自然主义的一个特征性口号与主张,并在长谷川天溪、岛村抱月等其他理论家那里得到了进一步阐发。
除了对自然主义的特征做出日本式的独特阐释之外,日本文论家也普遍地将自然主义作为一种总括性、综合性的文学思潮来看待,例如自然主义评论家相马御风在《文艺上主客两体的融合》(1907)一文中认为自然主义是一种世纪末思潮,“19世纪文艺中知识与情感的争斗、客观与主观的背离,即使最终未能得到那么明确的解决,却在极度的疲惫中,产生了自然主义这一新的巨大思潮……疲劳、无解决、怀疑、自暴自弃,所有的这些都是可以冠于世纪末文艺之上的形容词,而晚近的自然主义文艺特质也正在于此”。他认为自然主义与写实主义的不同,就在于自然主义泯灭主客两体的界限,将两者融合起来,“写实主义发展到内在观察就成了自然主义”,这一点也是日本自然主义者的基本共识。而站在自然主义圈外的评论家阿部次郎,对日本自然主义的总括性特征更有着清醒的判断,他在1910年发表《不自知的自然主义者》一文,指出了自然主义者试图囊括一切现代文学思潮流派,“将以往自然主义的无所不包的做法推向极端,把自然主义搞成了现代主义或者广义浪漫主义的同义词”,由此而敏锐看出了自然主义的理论困境与矛盾混乱。同年,评论家片山孤村写了《自然主义脱却论》,指出“自然主义早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因为“是有许多杂多的思想与情绪混合而成的,它只不过是排旧求新运动的总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