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批判》论莫言小说的得失(2)

当人们正在欣赏《西线轶事》《高山下的花环》等军旅生活小说时,作者却推出了《金发婴儿》,以独辟蹊径的格局写了一个连队指导员孙天球。比起梁三喜等热血男儿们他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英雄的小人物。他教条刻板,思想僵化,视少妇裸体塑像为洪水猛兽,甚至战士们斜视一眼也会遭到批评训斥,他缺少感情致使自己的妻子与黄毛通奸。问题的关键不仅在于作者如此去设置人物、构思情节、编织他心中的故事,而恰恰在于别人认为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作者却揭示事件发生的客观必然性和一定程度上的合理性。军人不应是呆板规范的符号,不是冰冷的钢铁,在现实生活中,他首先应该是一个人!“无情未必真豪杰”,人类的七情六欲都应该为他们所具有。就一定程度而言,正因为孙天球缺少一个正常人的某些东西,才酿成悲剧。当妻子与黄毛的事败露后,妻子却直爽地、用正统观点看是不知羞耻地提出让孙天球成全她与黄毛。如果按传统的想法,妻子理应向孙天球痛哭流涕、信誓旦旦地痛改前非。这样写省事、保险,也可迎合人们久已成习惯的欣赏趣味,但难免雷同。在透视人物心灵的这一情节中,莫言作了大胆地处理:本来孙天球可以义正词严地怒斥妻子,变成了孙天球在妻子的悲切哭诉中没了主张。是对妻子无声地回绝,是出于对黄毛的切齿痛恨,抑或是出于本能的嫉妒?或者这几点兼而有之呢?孙天球一怒之下扼死了黄毛的婴儿--这是妻子与别人通奸的罪证!人物的悲剧结局令人深思,情节处理的新奇独到出人意外,个中也可见作者尽力避免他人窠臼,不落俗套的创作立意。试想,有哪位作家曾在自己的作品中如此大胆地处理过这样的“破坏军婚”案呢?谁又曾去细腻地表现过一个军人、一个新时代的军人丰富而又矛盾的感情世界、坚强而又脆弱的内心痛苦呢?当然,击节欣赏之余也明显地感到作品的不足:像孙天球这样一个在连队受过多年教育的指导员,骤然间变成了杀人犯,其中的变化还缺乏一些必要的条件。当然不是说这绝对不可能,只是作品少些真实的、具体的、令人信服的细节描写,正因为缺乏这方面的描写,从整个作品来看,孙天球最后的变化同他本人的性格似有些相悖。作家刻意求新,固然是好事;而一味追奇,太多了人为的色彩,意象成分大了,也就冲淡了文学的真实性、可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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