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乎是被罗一强暴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像罗一那样一个坚持一夫一妻制的人一旦进入身体关系竟然那样花样翻新、毫无操守,想象她在推动自己高潮时会胡乱喊叫成龙、史泰龙,甚至于施瓦辛格,那是她梦想的小生偶像。她的声音如同矿山的声音,我从未受过那样的震撼,以至某些时刻,我被鼓舞得真的产生了自己是施瓦辛格的幻觉。我根本无法满足罗一,每当我一败涂地时,罗一都还要辅以很长时间的工具--那时她再也不否认使用工具。我是多么恐惧罗一,但是现在竟然开始想念她。我觉得身体充盈,满脑子都是罗一矿山般的吼声,这同朴素的世外桃源般的简氏庄园实在很不相称。山庄寂静,小鸟美好,嘁嘁喳喳,差不多每天我都是被小鸟的鸣啭叫醒的。小鸟在前庭和窗后的小树上,在我似醒未醒时,几乎以为它们就在我的肩上跳来跳去叫个不停。多亏这些数不清的小鸟,否则我恐怕难以摆脱罗一的噩梦。小鸟让我清醒,让我意识到金色的阳光正从山坡斜面上打过来,仿佛六月已是温暖的秋天。山中静极了,清早我常常不吃不喝先到小径上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有时就会看到一夜未眠的简女士独自在湖边散步。当然那算不上一个湖,也就是一方小池塘,但在水天一色的宁静早晨,它也可以算作一个湖了。有时更早一点,简女士会一个人骑在马上散步,马走得很慢很慢,看上去马和人都还在睡眠中。有一次,天刚蒙蒙亮,我看到简女士坐在银杏树下的秋千上,身上披着一条毛巾,秋千一动不动,或许她坐了一夜也未可知。唉,失眠的人,失眠的人如同有两个分裂的生命,白天一个夜晚一个,两个都很痛苦。我从不在清晨打扰简女士,对于失眠的人来说,早晨往往是假寐的时刻,这方面我深有体会。这时正是失眠者的临界状态,通常非常珍贵,大体相当于一个正常人的整夜睡眠时间。精神分析学家称,这种动态的、摇晃的、警醒的睡眠源于孤独,源于失眠者对黑夜与白天到来的双重恐惧,而黎明恰好是生命与大地最安详的时刻:这时候鸟儿歌唱,天慢慢转亮,人内心安静;这时候失眠的人仿佛在钟表停顿中听到了另一种颤动--另一个生命颤动,一如婴儿在腹中。简女士同样洗漱、早餐,像正常人一样八点钟投入工作。五年来,她在这里创建了绿色王国,大地为之更生,生灵为之活跃。如今这里植物茂盛,水净天清,这一功德据说直接导致了北京某个方向的沙尘天气有所减弱。简女士为此获得了联合国环境署的表彰,成为著名的“蓝星国际环保奖”的获得者。“简女士被外电誉为中国的蕾切尔·卡逊,报道上就是这样宣传的。然而有媒体认为这还不够,一家专业媒体认为某种意义上,简女士已超越了蕾切尔·卡逊。蕾切尔·卡逊是人类伟大的警示者,而简女士则是杰出的身体力行者。简女士的环保行为不仅体现为一种奉献、一种公益行为,更重要的是,她还创造性地建立了一种‘恢复与产出’的可持续发展、可示范的生态经济模式:绿化既是公益行为,同时又是市场行为。”
《环形山》第三部分(4)
环形山
宁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