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罗一戴着黑礼帽和大墨镜走进我的事务所是一个晚秋的早晨，外面下着小雨。我刚刚起床，还在刷牙。“佐罗先生，早晨好。”我见过太多类似装束的神秘应聘者，通常喜欢拿他们开个小玩笑，然后打发他们走人。我尤其不喜欢佐罗一类的模仿者，这倒不是由于佐罗高帅酷，而我是个瘦小踮脚儿的缘故，而是我对现实生活中那些外表高大威猛者越来越有一种嘲弄的感觉，我知道他们多数不如我这个瘦小的踮脚儿，至少在智力上他们真是差得太远了。罗一用大墨镜望着我，没有打伞，身上带着雨点，可以闻见她带来的秋雨阴冷的味道。罗一对于我的玩笑毫无反应，像没听见一样。我必须承认这是个无论智力还是体格都有力量的家伙。是的，我一开始把罗一当成了一个类似施瓦辛格的家伙，甚至于当她摘掉墨镜，我依然认为她是个男的，直到她慢慢摘下礼帽，露出齐刷刷的短发。那时我刚刚重新装修了事务所。换了低调考究的小铜牌，属于英派事务所风格。添置了不少新设备，有些设备是当时最先进的，如高倍镜头、针孔摄像、暗拍探头、微型窃听器。这些设备通过各种不合法的渠道都可以弄到。一切重新启动，我需要一名助手。我见过了很多人，都不满意。许多人打扮得怪模怪样，就像罗一那样。他们根本不了解一个侦探应该是什么样儿。真正的侦探并不像电影中招摇过市的样子，形象也绝不高大。事实上，一个侦探应该是那种在人群中让人过目就忘的人，没有个人特征。生活中的侦探就像我这样子，很难描述，再普通不过。当然我的踮脚儿不包括在内，不过就算这点引起人注意，也不会使人想到我可能是侦探。人们可能会同情地记住我是个踮脚儿，但不会记得我长什么样儿，顶多也就是记住一个影子。我的助手当然也应该是这样。我想象中的助手是一个年轻、低调、平淡无奇的大学生，城市生活背景，喜欢克里斯蒂、西默农，至少是希区柯克，如果还喜欢狄公、施公、包公那就更好，那样我会多办一些古典主义风格或传统的通奸案。应聘的人有退役特种兵、民警、社区保安、体育健将、体工大队或武术学校的学员，我确实考虑过这些人，特别是退役警察或打算下海的警察，但最终放弃了。我不想与有任何官方背景的人发生关系，这当然使我的业务面很窄，而且缺少保护，但我坚持个人风格。我的工作不仅要赚钱，更主要的是还要安静，既介入又疏离。“我做过侦探，抓获过我的丈夫。”她居然有丈夫！她要真长得像佐罗也罢了，事实上她长得像高仓健--简直就是一个女高仓健。她的脸不平整，长，宽，并且绿（也有阴雨天玻璃反光的缘故），有喉结，神情庄严，以致有点神经质。我当时就想到她过去可能是运动员，而且显然服用过类固醇之类的兴奋剂，不然一个女的怎么跟男的似的？结果还真是。她说她过去曾是链球运动健将，退役后在体育总局工作，半年前辞去了工作。她一直暗中对付狡猾的丈夫，使用过各种手段，完全熟悉一个私人侦探的工作。“就为抓你丈夫辞了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