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情书》情书:三千公里(2)

世界好像从头到脚洗了个澡,天地间汇集了所有的光,一切都放大了几倍。初来的旅行者睁大了眼睛,阳光射进了心里。车上一位胖喇嘛伸开胳膊,呵呵地笑道,到家了,到家了!

我在车上,却又已经在理塘。我走在那条磕长头转寺的路上,从理塘寺的后山,绕过玛尼堆,沿着寺庙的围墙,白塔压着红漆的木板屋檐,斜斜地铺到哈戈村的深处。

康定河日夜不停地怒吼,在石头上撞得如同大捆旧哈达。康定还在河谷的深处,那里到处是人,在雷鸣的河水声中,我们没完没了地在康定狭窄的街道上走啊走啊。我站在将军桥头,要是你在这,你也会和我一样呆呆地看康定河水吗?我的手里还握着刚刚在街头拾到的一只小狗熊布娃娃,穿着花裙子,现在它很有礼貌地保持沉默,和我一同看着河水,它背后还写着“Me too”。 这个发音,非常像藏文的“梅朵”,漂亮姑娘的名字。

是啊,梅朵小熊,我们都在畅想。我闭上眼睛,沐浴在理塘城金色的阳光下,草原的风酸溜溜的,干牛粪和日光暴晒下藏袍的气味暖融融地四处泛滥,庭院里淋湿的木材礼貌地依次深呼吸。

阿日第一千次地自己折腾得满身土,曲巴贴在大玻璃上,挤出满脸口水。

干燥的车轮没完没了地碾压草原,折多山下新都桥和塔公的高寒草原公路,烟尘滚滚,仿若自豪地呐喊般把我们的车子像筛麦子一样摇晃。我每冒险喝一口热茶,都要被撞得洒满一身。旁边坐的大哥颠得直结巴,还乐呵呵地说:你又——又——又洗脸——脸——脸了。全车人的脑袋发疯一样乱晃,兴高采烈地谩骂。

窗外的滚滚灰尘中,蓬头垢面的康巴小伙子骑着摩托,猛冲过去,厚氆氇藏袍拖沓地走在街上,牛粪烟满屋顶乱爬,狗懒洋洋摊开爪子,阿妈步履蹒跚走向白塔。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是熟人,这才是你的家乡啊。

你经过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被颠得说不出话,咯咯乱笑?

我隐约听到理塘白塔公园的经筒吱吱嘎嘎,白杨树叶翻飞作响,小喇嘛压低咳嗽端着酥油茶壶急匆匆跑进经堂,还有风儿吹动你发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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