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情书》故事:罗桑(2)

还是这个罗桑,晚上我们同睡一室。他神秘地对我说,你先睡吧,我打坐,不用睡的。我遵命睡觉,半夜醒来,四周漆黑一片中,回荡着他悠长的鼾声。

就是这么个轻松活泼的喇嘛,十二岁出家,已经做喇嘛二十年,其中有十四年都在西藏苦修佛法,并获得了崇高的格西学位。现在在理塘寺有僧籍,在神山扎嘎拉山下还负责管理一个小型闭关修行院,不过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乡下藏坝乡。那是茫茫草原的一个小村,牦牛比人多得多。一个寺庙在半山腰俯瞰着草原。他享受着村民的敬重,和父母亲以及姐妹们一大家人住在一间修了一半的两层藏居里,他经堂的大玻璃窗正对着茫茫草原,床头堆着藏文的佛经、诗集和他的铁禅杖。

“我要闭关三年!”有一次他突然对我说,肥胖的双脚伸到床前,目光依然看着村庄里歪歪扭扭的木头栅栏和烂泥地,“等我出来的时候,胡子长长,头发长长,你肯定不认识我了。”

他有很多时间在汉地传教和化缘,许多地方有他的弟子辈。长此以往,他的习惯也五花八门了。他爱喝咖啡,爱喝普洱茶,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和尚可以饮酒,他也许会爱上威士忌。我们端着咖啡聊天,他说起二十年前到拉萨去学习的故事。那时他和同伴身上一共四百元,还没到拉萨,就只有四元了。他们每人吃了一碗面条,还剩两元,就全部奉献给了大昭寺的释迦摩尼佛十二岁等身佛像。剩下的旅程,就全靠施舍了。

我问他拉萨的生活如何。他笑着说,他俩虽然穷到一文不名,却还能在肮脏的客车上一路高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快活。咖啡热气腾腾,仿佛不是身在酥油飘香的草原高城,而是在拉萨的甜茶馆中。

我趁机问他一些问题,如果只有一笔钱,他会用来重新铺设残损的路面还是来修寺庙?罗桑说,寺庙,因为路面残损,只是难走些而已。那么,在修寺庙和桥梁之间呢?罗桑说,是桥梁,因为桥梁可以挽救生命。

我又接着问,如果我无意中拾到不明的种子一粒,播下土去,长出的,有可能是青稞,也有可能是罂粟。如果不幸长出了罂粟。我是做了恶业吗?罗桑说,是,虽是无意造成,但也是恶业。他又问我怎么看众生平等,我说那当然是很美好的,可是我做不到,他说没错,和尚我也做不到。我们这样无穷无尽地聊着,其实罗桑现在正在忙的事,是给扎嘎神山下的小寺庙扎嘎寺周围修起白塔,目前施舍已经得到了,白塔的地基也已经修好,正在等许可修建的批文。这事让他等得焦心。我趁机问他,以后会不会想化缘修一个自己的寺庙,他笑着说,也许吧,等白塔修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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