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这间,多少钱?”老马问。
“嗯,应该是每年十万。”小姑娘回答。
“十万……”老马彻底懵了。据他了解,老人只有张鹰一个儿子,在张鹰死后,也并未有其他亲属随她一起上访或控告,如果老人在夕阳漫山养老院住了将近十年,每年支付十万元的话,那老人的养老费用到现在该已是百万了。这笔钱从何而来?是谁支付的?老马似乎看到了那个迷雾重重案件后的一丝转机。
“走,姑娘,带我去找你们院长。”老马转身就走,一点没有病相。“我理解你们家属的心情,但从马庆的病理结构来看,他确实不适合做手术。”高医生坐在办公桌后,语气温和,“他得的是原发性肝癌,但癌细胞除了在肝部,胆管上也有了转移,这是一种肝胆混合的癌症,到了晚期,就算通过手术切除病灶,也无法从根本上消除转移。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马刚缓缓低头,双手攥在一起。 “高医生,那……那我父亲……还怎么治疗?”马刚抬起头颤抖着问。
“哎,如果你父亲身体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试试介入疗法,介入治疗是目前治疗无法切除肝癌的首选手段,主要通过病人大腿部血管插入一根导管到达肝脏肿瘤部位后,对肿瘤进行栓塞、化疗。其他的方法诸如射频消融都不是首选,但是否作介入,要你们家属和病人同意决定。”高医生回答。
“嗯,我懂了。”马刚点头,“那,高医生,我父亲现在吃饭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啊,从网上我看,鱼虾什么的都不能吃吧。”
“嗨……”高医生摇头。“到了这个时侯,还有什么忌口啊,老人想吃什么就尽量弄些给他,关键是最后一段时间的生活质量。”高医生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父亲已经出现少量肝腹水了,要尽快了……”他没把话说完。
马刚站了起来,冲高医生深深鞠了一躬。门诊楼熙攘的人群中,马刚仿佛拿着一纸审判。简单的一段文字,便判定了父亲的命运。肝癌晚期,已转移,不建议手术,术后复发几率大,不建议做放化疗,建议介入疗法。
马刚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父亲,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处理这接下来的一切。他至今还没有个正经的工作,没有个正经的住处,没有个正经的女友,没有个步入正轨的人生。他惶恐,他茫然,他不知道父亲如果走了,自己该如何面对生活。父亲带他来到人世,只给了他寂寞的、空虚的、灰色的二十几年,他没见过母亲,从未感受过母亲的宠爱和温暖,也很少从父亲那里获得任何的赞赏和鼓励、支持和依靠。在他眼里,父亲是个不称职的警察,更是个不称职的家长。他似乎在一直消极躲避着某种东西,但又用坚硬的不屑一顾去抵御着别人的评价。他对家里那些鸟和鱼、花和草的细心,远远超过了对待自己的耐心。父子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冰点。而此时,马刚心里却有一股翻江倒海的热流在涌动,一种不断弥散的疼痛在蔓延。在生死面前,他害怕任何一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