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不该告诉女儿夏尔呢?该不该告诉那个自己无言以对的至亲骨肉。他曾经是那么无情地抛弃了她们母女,而在获得成功后又试图去挽回情感。但冷冰冰的现实给他的结果却是无情的拒绝,失去的东西真的再难找回。张文昊后来又结过婚,不止一次。办了仪式的,没办仪式的,分过他财产的,净身出户的,最短的时间甚至仅仅一个月。张文昊努力去回忆她们每一个人的姓名和相貌,但一想到妻子二字,眼前浮现出的仍是第一任妻子夏婕的容貌,她依然是穿着那件蓝毛衣,长发被盘在脑后,害羞地浅笑着,模样和现在的女儿一模一样。也许,自己该会在那个世界见到她吧。张文昊暗叹,可笑,自己竟然寄托于神鬼。他扶着窗站了起来,窗帘外的世界,是片粉紫色的黑夜。惊恐、抵抗、无助、求救,那个眼神竟然充满了那么多的含义。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那个声音剧烈的颤抖着,正如他剧烈颤抖的身体。那个眼神和身体组成的人,不超过三十岁。他就是张鹰。
老马在漆黑的病房中梦呓着,他在延续着自己回忆中的故事。
粉色的墙纸,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窗台,欧式双人床对面的化妆镜,窗外鹅黄嫩绿的耀眼风景。阳光直射着老马的眼镜,让他看不清对方。他闻到了房间里被打扫后消毒水的味道,和窗外吹来充满花草清香的风。
“下来!我是警察!”老马显然是这么喊的,撞开房门的力量让他还在往里面俯冲,即使努力也停不住脚步,“快下来!”这是他最后说出的一句话。
“我不会让你抓到我的!不会的!”张鹰痛苦地嚎叫着,似是一只亡命的困兽。
“你给我下来!听见没有!”老马没有迟疑,一下就冲了过去。
之后便是坠落,无尽的坠落,从二十几层义无反顾地垂直坠落。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去阻止,没有任何方法可能去挽救。老马拼命地扑过去,伸出的右手被窗框的金属划破。人,像极了蚂蚁,那么渺小和无助,谁也回忆不清,就在那么短的一秒钟时间发生了什么,在那么灿烂的阳光里,人在坠落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而瞬间就消失在了视线里。当老马被惯性推到窗前的时候,他看到了楼下一个鲜艳的红点。剧烈的颤抖瞬间转移到老马的身体,整个世界震颤起来,筛糠似地控制不住双手、控制不住大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和行动。记得自己曾经喊了什么,之后便是后面冲进来的人们,便是惊慌的喊声、匆忙的脚步、高声的质问和不断扶住自己身体的手臂。
“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干什么?”老马忘了这是谁的声音。
“混蛋,你闯下大祸了!你怎么搞的!”他也忘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马只记得自己在盲目地摇头,无助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