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都到这份儿上了,还钱钱钱的呢。”老马不信老姚的道理,“我说这种人啊,就该……”老马没往下说,那个字对于在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太沉重了,也都太真实了。
“姥爷,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林楠神秘地说。
“呵呵,什么啊?我不知道。”老姚说。
“看,当当当当……”林楠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饭盒,“卤煮火烧,姥爷,我特意从小肠陈买的。”
“哈哈,太好了,你可小声点儿,别让护士听见,要不该给咱没收了。”老姚的表情像个孩子。
“得嘞,来,姥爷,我扶您起来。”林楠支起老姚病床前的小桌,放稳饭盒,之后轻轻摇起病床的靠背,“多放的香菜,多加了一份小肠,没有肺头。”
“好,好孙子。有这一口啊,就算得什么病也没事喽。”老姚一脸的灿烂。
“老伙计,来一口啊。”老姚冲老马说。
“不了不了,我不好这一口儿,我给你盯梢啊,呵呵。”老马笑着说。
“好。”老姚拿起勺子,“来,拿起勺子来战斗!”
5
张文昊终于送走了刘副书记,在刘副书记走出病房的一刹那,一阵虚脱的感觉顿时把他推倒在床上。各项检查要从明天开始,张文昊在充满阳光的房间里感到眼前阵阵的黑暗。他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无法忍受自己的病态被暴露在阳光下。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挣扎着坐起,重新审视起这间空荡的病房来,按照他的要求,房间里没有病历卡,没有宣传贴,没有白色的床单,甚至还没有放进医疗设备。如果不是自己这身病号服,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个病房,自己此刻正呆在医院。而冷酷的现实却摆在面前,即使他再不愿意接受住院的事实,也逃不出这人生的死胡同,也逃离不出这宿命。他不知道距明天检查前的十几个小时要做什么?或者要去哪里?这种惨白的空旷和盲目的寂静了,让他忍无可忍。
张文昊愣在那里许久,拿起一本书,是乌纳穆诺的《生命的悲剧意识》。他良久才翻过一页,与其说是看书的内容,不如说是一种看书的形式,他感受着在阳光下的黑暗。老马不想多看老姚和林楠那边的情景,怕勾起自己内心柔软的东西。儿子该在下班的路上了,一会儿到了饭点儿会直接拿着饭上来。老马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或者说是能做什么?自己被一个尚未确诊的预言囚禁在这里,无法用有限的时间再去做些曾经认为有意义的事情,而养鸟、养鱼、种植花草、钓鱼,算是生活中有意义的事情吗?还是一些用于消磨、浪费时间的幌子而已?老马不得而知。他许多年不再琢磨这些问题了,因为他知道,想得再多也逃离不了现实,明白人往往比糊涂人痛苦。老马下意识地从包里拿出那本案卷,就是那本破旧不堪,被他从单位带来的案卷。卷上留着他多年前认真书写的字迹,“张鹰涉嫌非法经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