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儿啊,一天不喂食就跳笼儿,这鱼啊,也要经常换水……你就说我这红鹦鹉吧,养这么大可不容易。这家伙只要游一天,这气泵就得开一天……”老马拿来另外一个盆,用嘴在换水的管子一头嘬了一下,脏水就被吸了出来。
“这鸟啊、鱼啊都通人性,你好好伺候它们啊,它们就认你,没事还给你解闷,你要不不好好伺候啊,它们就不好好叫、不好好游……”老马麻木的脸上竟有一丝笑容,自言自语,“其实啊,这人跟鸟啊,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这区别就在于人啊,太难满足了,而鸟啊鱼啊,却很容易快乐。”老马那仅有的一丝笑容,阴转多云。
“师傅。”刘权叫的自然恳切,“其实……我想您也知道了……这病耽误不起啊,要马上检查治疗。”刘权帮老马端起晒好的水往缸里倒。“我刚才找到了一个肿瘤医院的关系,咱明天一早就去做全面检查,凭您的身体,好好接受治疗,应该能渡过这关的。”
“哼哼……”老马摇了摇头,表情还在硬扛,“阎王让人三更死,谁也留不到五更。徒弟啊,别瞒着我了,我知道的比你多,大夫都告诉我了,长不过六个月,没准三个月就没了。认命吧,人啊……他妈的都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早点晚点……”
“师傅。”刘权确定着这个称呼,“没什么事是确定的,一切要看最终的结果。还记得这句话吗?这是您教我的啊!”刘权的眼睛里闪过力量。“不仅要治,还要马上治!我这就给您联系医院!咱当警察的,还怕个死吗?”刘权在反问中故意提到忌讳的字眼,他太了解老马的性格了,不激出他的斗性,就压不住他的执拗。
“我……不是害怕啊……你懂吗?我是留恋,留恋你懂吗?”老马转头看着刘权,表情复杂,“要说冤啊,我这辈子是最冤的,当民警的时候在混,干了几十年了也没破几个正经案子,快退休了吧,还是混,没让人正眼看过几回。这终于熬到退休了吧,刚想好好地活几年,阎王爷又要把我收了……哎……什么叫荒废啊,这就是荒废啊……”老马将眼光转到缸中的红鹦鹉。“死啊,年轻的时候没怕过,到了这岁数了也更不怕了。但你知道吗?话说的虽然好听,但不到这个关口啊,是谁也说不出这种感觉的啊。你说我要是走了,这鸟啊、鱼的啊都谁来管啊……”老马说着说着,泪水决堤。
“师傅……您放心……”刘权拍了拍老马的肩膀,“您这个揍性的,阎王爷不敢随便收,他也怕您到那头甩咧子说怪话。”
老马顿了一下,努力做出了个笑容:“嗯,也没准是这个理儿。要是他想提前让我过去折腾,我就好好伺候伺候他!”
“恩!也让他连喝三杯!”刘权和老马一起忍住泪水大笑。“爸!”门突然被儿子马刚撞开了。看父亲和刘权都在,马刚气喘吁吁急切地说:“爸,您一定没事,咱明天就去医院好好检查,就冲您这身体,一定能扛过来的。”马刚的话与刘权如出一辙。
老马和刘权虚浮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一落千丈。谎言总是经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