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不知从哪发出一阵闷响,老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女医生温柔轻缓的声音渐渐模糊,竟然比雷霆万钧的审判词还无情。他甚至感到一种只有在酩酊大醉后才能体会到的慌乱和迷幻,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着,就那么拽着,像是要撕碎一样。“嗡……”耳边的忙音再次出现了,而且大有不断加剧的情况。老马感觉腿麻了,手软了,无法再继续将戏演完,面对命运对自己的审判,谁也无法像选择他人命运一样冷静淡定。
老马瘫坐在凳子上,张大着嘴,却一言不发。
走吧,再听也是浪费时间。老马也不顾女医生把话讲完,恍惚着站起身想要离去,却失手一下将椅子打翻。
“哎,马庆的病情请您先不要和当事人说。”女医生一边扶起椅子一边提醒,“一定要先告诉他的家属,之后婉转地告诉他本人。癌症的治疗和患者的情绪有直接的关系,请您……”女医生叮嘱着。而她怎么知道,此刻面前的人,恰恰就是刚才那冷酷无情的判决的当事人。
当事人,这个经常用在犯罪嫌疑人身上的词,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老马觉得可笑。
“喂,马庆的检查结果,您还没拿走……”女医生在后面喊,“哎……”回家,唯一能去的只有那个不足四十平米的家,老马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走在午间拥挤的街头上,丢了魂魄一样的茫然无措,像做梦一样地恍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在一天之内就夹在了生与死两大主题之间。他摸出“中南海”,哆哆嗦嗦地找打火机,摸遍了全身也找不出来,手一抖一包烟撒了一地。他木然,蹲在地上捡起一支放在嘴上,搜着自己的身却仍然找不到火。一阵风奢侈地吹过,身旁柳枝婆娑的身影就像个施法的绿色巫婆。
像做梦一样,画面和声音不同步,方向也恍惚着,老马没想到自己还能找到家门。
一脚踏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些他一直摆弄着的花和草、鱼和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一下就冲破了老马那干涸的身体,他突然狂躁起来,三步两步跑过去用尽全身的力量,想一把将几盆花扑倒在地上,而随即又感到万分的虚弱,一下瘫倒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全身迸发的狂躁一下跌过冰点。
“三儿啊……”老马坐在地上对鸟笼中的一只画眉话说,“我也许照顾不了你了,我……”老马流泪到颤抖,却不承认自己这叫做哭,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该归结成什么。
“我……我……要先走了……还有谁给你洗澡啊……”老马声音微弱颤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而画眉却一如既往地在笼中乱蹦,黑黑的小眼睛紧盯着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