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父亲》西天寺(11)

符马没有忘记按下手机的开始键,一边用余光看到计时器的数字键应声开始滚动,胶滞住的时间就这样被抽打着活转过来,在符马与她的身体里滚动,泥浆飞溅,流星追月。符马憋着气,像骑着危险的劣等马,伴随着末梢神经的肿大血腥,他品尝到一种腐朽与败坏,就像刚才的那只鬣狗,在荒草摇动中吞食它的晚餐……但电视不知何时已换了节目,可能是探秘之类,主持人正用悬疑的眼神凝视着姿势怪异的符马……符马冲主持人呶呶嘴,示意他手机上的定时器,示意那滚动的数字,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以延长这唯一可以证明他存在感的血肉时刻,耳边风声呼呼,身下喘息如兽,符马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奋战,似要摆脱与甩开,好像身后紧贴着一个如影随形的家伙,那人半遮着脸,黑色的长袍飘动,拖曳着死神的修长阴影……

“那个女孩”突然大声呜咽起来,泪水如河流在枕边奔流,她用手指死命掐着符马的背,眩晕中语不成调:“你……我……我的头不疼了。”

四周像海洋深处一样地幽静恬然,修长的藻类与深蓝的波光触手可及,他成了透明的细胞,四面八方没完没了地平铺伸展……符马慢慢睁开眼,瞟到天花板上的简陋吊灯,墙上挂的印刷品,以及垂挂着的毫无活力的窗帘,窗帘外光线不明,这么说,天快黑了……这一觉多么漫长,昏死一般,简直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要是能一直待在那里多么好。

符马蜷起腿,动动胳膊,也难怪,早上为了赶西天寺,实在起得太早了。他看看时间,现在连下班的卡都来不及打了,也没关系,在网上捣腾来的塑胶仿真指模,正好可以试一试,请同事用那玩意儿按一下好了。

符马慢吞吞地发了短信,一边有些畏惧地感受到,身体的体温开始恢复,大脑也有了悲喜的感知,好像二者都从遥远的超现实领域返回了现实—— 一无所有、无计可施的绝望感又轰隆隆地、火车似的准点开来了。一点不意外,每次纵情之后,都会这样,似乎是孤苦大脑对下半身的轻佻所作出的报复性防卫,所馈赠的无药可治的并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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