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点,棚桥意犹未尽地回去了。吉田还要继续站四个小时,快要冻僵时才能进到里面去。
过了子夜,主管及“黑衣服”们开始下班。酒吧营业到两点。打烊之前,吉田端出新酒瓶和下酒的零食,在大堂里做一些简单的活儿。第二场表演夜里十一点散场之后,大部分客人都会回去。留下的客人或者新来的客人都知道晚班剩下的陪酒女郎会全体出动陪客,酒醉和灯光为她们平添了两三成的美丽。
“来些冰块!”
“好嘞!”
陪酒女郎话音刚落,吉田赶紧把冰块装进冰桶里端过去。他蹲着递过去,陪酒女郎瞥着他点了点头。她们拿过客人的杯子,擦了擦汗,然后点上烟。等烟灰缸里的烟头积到了两根时,就背着手递给吉田他们这些穿黑衣服的。
这一系列的动作很流畅,却一点儿也不优美,与高雅差得很远。有点像妈妈一样,有点像家庭一样,于是回头客很多。这里比高级酒吧或者色情酒吧令人放松,令人流连忘返。
留到两点的陪酒女郎多是在这里干了很久的,大多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多岁,也有实际上已经四五十岁的,脾气都很好。她们拉着吉田拉了几次家常,吉田都巧妙地应付过去了。吉田不想和店里的这些女人有什么瓜葛。
这些拉着吉田聊天的女人对吉田都赞不绝口,说他“好有气质啊!”“好神秘啊!”“好有魅力啊!”她们哇哇哇地说个不停,都没有恶意。但吉田觉得她们说的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为自己的年轻而骄傲。吉田一直都认为,四十岁,年龄只是一个符号,自己看上去不像四十岁。即使看上去像四十岁,自己也是一个四十岁的“帅哥”。
“你真的很帅耶!”
可是即使是这些女人,也没有人夸赞吉田忧郁的眼睛。
店里陪酒女郎的裙子、套装是租来的,样式陈旧,在其他店里见不到,在这家店里却很协调。塑料玫瑰花、红色的窗帘、打着蝴蝶领结的侍应生,还有天鹅绒椅子。吉田蓄着胡子也没人管,他认为这是因为很般配。
永田坐在收银台旁,早早地就开始算账。剩下的都是些常客,永田猜准了他们都会赊账的。秋山依旧是一身女人的香水味,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摩拳擦掌的。他像是又盯上了店里的女孩子,可能是来打工的蜜莎,也可能是体态丰满的“水菖蒲”,总之没个正经样儿。
离打烊还有一个半小时。
打烊之后,大家都在店里的沙发上小睡到首班电车发车。除了吉田之外,还有来打工的学生和醉得不省人事的陪酒女郎们。钥匙在吉田手里,永田对吉田说:“我信得过你。”这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其实是心疼钱。因为让这些员工在没有电车时回家的话,老板就得出乘出租车的钱。实际上,保险箱老板肯定会抱回去,店里除了保险箱就没有什么可偷的了。
即使大家都睡着了,吉田也必须最后才能离开店。这时吉田就会在心里嘀咕着:“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不就是把我当做一个打杂的嘛!”
叫醒打工妹、叫醒陪酒女郎都是吉田的任务。吉田不喜欢做这些,因为她们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时候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