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议租地方开个店,但妻子想到他们还在还按揭,就警告他说:“不要踏足不属于你的地方。”于是他要了卡特福德家门口的一块空地,建了个柜台,在柜台后打理一切,把量衣绳挂在脖子上,像牧师衣服上的圣带那么庄严。
一年后,迈洛出世,此前,他们经历了二十年毫无成果的耕耘。妻子去上班时,巴尔萨泽·琼斯负责照顾儿子。应酬客人的间隙,他会把婴儿篮放在柜台上,拉过来一把椅子,絮絮叨叨对儿子讲述他所有关于人生的感受,其中包括要在学校好好读书的警告,“否则你会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就像你父亲一样。”他告诉儿子,他所出生的这个家庭,刚好有位成员是世上最老的一只乌龟。“将来,你得照顾库克夫人,因为我和你母亲会变成老糊涂,你外祖父母就一直在朝这方面发展。”他一边说,一边在摇篮中把迈洛的被子盖好。他还一直强调,在儿子一生中会得到的所有祝福里,只有一个是最棒的,那就是有赫碧·琼斯是他的母亲。 “我为曾经遇到过的每个男人感到遗憾,因为他们都没能娶到她。”巴尔萨泽·琼斯坦言。而迈洛会一边听,一边抓着脚趾在嘴里咬,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父亲。
开始那阵子,他开裁缝店这个决定看起来是对了。但渐渐地,客人们越来越少光顾这个前院儿鸟屋上飘着希腊小国旗的裁缝店。一些人不再来,因为巴尔萨泽·琼斯必须换尿布,而他们得等着。后来,有些人觉得,他们的裤腿不耐穿,是因为裁缝心不在焉,他全部心思都给了那个在店里跑来跑去的男孩儿,而这个男孩儿的父亲拒绝送他去幼儿园。后来,迈洛终于上学了,巴尔萨泽·琼斯努力争取来的一些新客人,量完尺寸便再没回头,他们对这位退役军人粗鲁的坦诚非常不满。
意识到一家人就要朝不保夕,巴尔萨泽·琼斯想到了其他士兵退役后用过的谋生方法。他想起自己在伦敦塔站岗的那段时光。守塔人穿着华丽的制服,号称皇家禁卫军仪仗卫士,伦敦塔要塞守卫,以及杰出禁卫军之统治者贴身守卫。他们不仅全都是皇家军队前一级准尉,而且每个人都有至少二十二年的光荣服役纪录。这两个条件他都达到了,于是他寄出一张申请表。四个月后,来了一封信,通知他这个有历史意义的职位上有个空缺,这份工作曾经负责看守和折磨罪犯,但从维多利亚时代开始,就加入了正式导游的职能。
赫碧·琼斯个人收入微薄,她知道家里存款绝对不够如愿供孩子上大学。丈夫警告说,如果申请成功,他们就得住在塔里,但她置若罔闻,尽管畏惧像水泥一样堵在胸口。“住进城堡,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她撒了谎,站在炉子边背对他。
巴尔萨泽·琼斯发现妻子竟然从未参观过这座着名的历史遗迹,他问这怎么可能,她童年大部分时光可都是在伦敦度过的。
她解释说,父母只带她们四个女孩儿去过大英博物馆看埃尔金大理石雕[1]。格拉迈提科斯夫妻俩站在这组被英国人偷来的希腊艺术品前面哭得那么悲恸欲绝,结果全家人一生都忌讳再去这间博物馆了。不仅如此,夫妻俩还拒绝参观英国所有的地标式建筑,因为整个家族的人都团结一致,赫碧·琼斯就把这种抗议行为一直保持下来,直到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