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塔集雨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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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赫碧·琼斯见丈夫的睡袍挂在卧室门后,口袋里还塞着埃及香水瓶,她心中怒火便又蹿了上来。她按下门闩,一脸不悦,又因为一夜没睡好,头疼欲裂,对丈夫的同情也消失殆尽。穿着粉红色皮便鞋和睡衣,她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回忆,每次丈夫半夜将她吵醒,都因为痴迷于收集雨水。她把全部怒火都发泄在那盘炒鸡蛋里,当他来到厨房,坐在桌子边和她一起吃早餐时,面前的炒蛋看起来比平时更凶猛。

几分钟后,守塔人就没了胃口,因为她忽然换了个话题,不再提他的强迫症,而是喋喋不休,抱怨住在塔里事事不顺。她从盐塔屋顶开始唠叨,比起他们在卡特福德屋后漂亮的大花园,那儿简直惨不忍睹。还有燎原之火一样传遍了要塞的八卦是非。最后是弥漫在他们家中的哀嚎声,伊丽莎白一世当政期间,那里曾关押了大量天主教牧师。他俩在迈洛面前都曾假装听不到这种声音。

这些抱怨巴尔萨泽·琼斯已听过无数次,他充耳不闻,拿起了刀叉。但妻子忽然提到一个新的不足,引起他注意。她忽然大声说:“我想要的生活,不过是能要一份比萨外卖!”巴尔萨泽·琼斯无言以对,虽然他知道,妻子历来毫不掩饰对意大利食物的厌恶,这一点要归咎于她祖国希腊历史上就对意大利没什么信任,但是他依旧无法逃避这个事实,就是他们住的地方,无论是出租车司机、洗碗机修理工、送报纸的男孩,还是每个要他们填过表格的长官,都让人觉得不太靠谱。

他放下刀叉,抬起头,用淡淡的欧泊石般的眼睛再次望着她,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他那双眼睛。“住哪儿能让你被九百年的历史包围呢?”他问。

她双臂抱在胸前。“希腊任何地方都可以,”她回答,“而且还更古老。”

“我想你不清楚,得到这份工作,我有多么幸运。”

“那些种下鹅卵石而收获马铃薯的人才叫幸运。”她说道,再现她祖父母的希腊神秘主义情感。然后,她想来想去,在他们支离破碎的关系中寻找旧伤新痛摆到他面前。巴尔萨泽·琼斯则好声好气,接过她检察官的火炬,照亮那些宿怨。所有阴影被一览无余,直到他们吃完饭离开桌子,他们之间的爱摇摇欲坠,每个裂口都被暴露在清晨潮湿的空气中。

赫碧·琼斯怒气冲冲,脚步匆匆,快步上了旋转楼梯,回到卧室。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回忆,丈夫第二次失业后,她曾想尽办法帮丈夫争取伦敦塔的这份工作,想到当时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她心里充满遗憾。丈夫在军队里,曾经是位大师级裁缝,负责修改华丽的禁卫军制服,所以退役后,缝纫似乎成了他的不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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