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百多年前,尼采的快乐哲学就曾预言了活在城市中的新游牧人思想:“这些所谓新游牧人对社会规范置若罔闻,想要从被编码的社会地位中逃脱。他们质疑被过时道德信条虚无化了的社会观念,他们反对压抑欲望,甚至认为要透过解放欲望来让一切价值重估。”
八十年代的香港青年,体内游动着这种新游牧人因子,香港新文艺片旗手、新浪潮时期代表人物谭家明敏感地看到了这一点,他将哲学、文化、艺术蕴含在当下青年人的生活场景中——对道德观念的不屑一顾、对诸种欲望淋漓尽致的沉浸——创作了这部充满幻灭气息的冲击力十足的后现代电影。后来谭家明担任王家卫电影的剪辑师,把这种可以无限解构的风格保留了下来。
《烈火青春》也是张国荣自认为电影生涯中的“第一部作品”,张国荣凭借此片赢得了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他对无根少年Louis的演绎已经具有后期他所擅长也是独有的含蓄、内敛而充满张力的风格,赢得业界一致好评,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入围影帝大奖。那年他二十六岁。自从张国荣从家里搬出来独立谋生开始,生活孤独困苦,前途也是一片渺茫。经历了《红楼春上春》的耻辱,《喝彩》《失业生》之类的不良配角之后,第一次饰演有丰富内涵的主角,而且还是跟谭家明这么有文化内涵的导演合作,自然是很幸运的事,他的春天也从此开始了吧。
不幸的是,这部电影于1982年首度上映午夜场时,很多家长向教协投诉,十八个教育团体、二十六位中学校长联署向布政司请愿,指出《烈火青春》意识不良;公映首日就遭禁映,七人重检委员会就此片召开复审会议,删去百余尺性爱镜头后才获准上映。
张国荣说:“我本身很喜欢《烈火青春》这部电影,谭家明是一个很好的导演,拍戏时,十分有心思,只是拍得太慢而已(他不知道后来他碰到的谭家明的‘徒弟’王家卫更是慢得厉害)。我和他合作很愉快。”
这是一部名副其实的青春片,青春的躁动和欲念已经超出了时下一般青春电影不是与家庭就是与制度对抗的老套,它不想编造一个曲折离奇、儿女情长的完整故事,而是采用了碎片式的结构铺陈青春的火焰。此片上升到探索精神虚无的层次,青春的旋律并不总是欢快和激昂的,Louis和Tomato在旅舍长谈,提到《上帝死了》这个插曲其实就是指出了他们的无依和迷茫。
“远方的船,去了阿拉伯……”这句结语只是一种寄托,他们追求远方,就真去了远方,而远方是否像海子道出的“除了遥远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