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伯维茨的赞歌》第六章(4)

这波骇人持久的疯狂终于结束了,人类博大的知识宝库中,只有几小桶原版书、少得可怜的记忆者的手抄本幸存了下来,被收藏在修道院里。

如今,历经了六个世纪的黑暗时期,修士们依然保存着《大事记》,研究、抄写、再抄写,然后耐心等待。最初在莱伯维茨时代,修士们希望——甚至预计有很大可能——到第四或第五代,人们可能会开始想要回他们的遗产。早期,修士们认为在旧文化完全被毁灭之时,人类无法在短短几代时间就重新形成新的文化遗产。要想形成新的文化,就要集合立法者和先知的美德,汇集天才或疯子的力量,通过一位摩西或一位独裁者,或者某位无知而专横的始祖。只有这样,在那一切混沌未卜的黄昏与黎明间,人们才会获取文化遗产,许多文化遗产都是这样得来的。但这种新的“文化”生自黑暗,“蠢货”的意思等同于“市民”,等同于“奴隶”。修士们静待着。他们不在乎储存的知识是否有用,其中很多内容如今已称不上知识了,有时修士们研究起来,像山里不识字的野孩子读起来一样,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知识缺乏系统内涵,它的主题很久以前就消失了。不过,这种知识本身依然有一种符号结构,起码能够看出这些符号之间的相互作用。要想识别这个知识系统如何织就,至少要了解一些关于知识的基础知识,直到某天或几世纪后,一位集大成者出现,这一切都会融会贯通。所以时间长短并不重要,《大事记》就在那里,他们被赋予责任保存它。即使黑暗在这世界上再多笼罩一千年,甚至一万年,哪怕是生于那黑暗时代的他们,依然是受福之人莱伯维茨的运书者和记忆者。直到如今,每次他们要从修道院出发远行,每位修道院成员——上至院长大人下至马夫——都要随身藏起一本书,如今常常是祈祷书,卷进铺盖里。

地下室被封锁后,从里面取出的文件和遗物被悄悄收藏,一次一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院长收了起来。这些物件已然了无音信,大概是被锁进了阿克思的书房。实际上,它们已经无影无踪。在院长书房消失无踪的东西,都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讨论,只适宜在安静的走廊偷偷耳语。弗朗西斯修士偶尔会听到一些这类耳语。最后,讨论停止了,但又被一位新罗马信使的到来所点燃。有一天晚上,那位信使与院长在餐厅低语讨论。邻桌的修士们听到了只言片语,信使走后,低声耳语又蔓延了数周才再次平息。

第二年,犹他州的弗朗西斯·杰勒德再次回到沙漠,又开始了隐居禁食。又一次,他回到修道院,虚弱而消瘦。不久阿克思院长就召唤他进去,院长想知道弗朗西斯还会不会宣称他和天使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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