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官吏体制
臣的职责很重要,它在法家政治基础设施中要完成两大主要功能。其一,任命有才能的人做官。当然,儒家主张还要符合另一个标准,也就是说,官员还需有德。申不害讨论刑名时再加上一点,认为大臣的任命与绩效评估需要诉诸客观因素。其二,臣的任务之一是充当君与民的中介与桥梁。《论语》告诉我们,这项任务并不容易: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论语·子张》)
Zixia said,“Only once [junzi] have won the confidence of the common people do they work them hard;otherwise,the people would think themselves exploited. Only once they have won the confidence of their lord do they remonstrate with him;otherwise,their lord would think himself maligned.”(Analects 19:10,trans. Ames and Rosemont Jr 1998a:220)
很多儒家属于士(scholar-official)阶层,其中一些人身居官位,自然会考虑如何更好地实现自己的职责。相形之下,法家人物倾向于从君主的视角想问题,因为他们相信,为政治国最终是为了君主的利益。前面曾经详细提到申不害对臣压倒君的担忧疑虑。戴闻达认为,战国时期臣的权力不断增强,致使君主感到不得不强调绝对控制:
[君主]感到两面受制:受制于古老的习俗制度,亦受制于那些几乎无法羁缚的贵族的特权。所有这些都属于已经逝去的旧秩序。因此,几乎不可避免的是,我们看到像商鞅这样一些强势的政治家据说已经开始剥夺贵族的特权。(Duyvendak 1928:80)
商鞅的现实关怀在于,一旦支持贵族的特权,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贵族生活值得追求,再进一步,则是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农人弃农而求官爵。官员当然由国家所负担,商鞅蔑称之曰“游食者”【Book of Lord Shang,Chapter 1,para.3,trans. Duyvendak,1928:191.】(《商君书·农战》)。他们像“虱子”一样威胁着国家(《商君书·农战》、《去强》)。申不害论君臣之相待:臣完全不能去猜度君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他们。对于和臣下的关系,君主必须能够操弄以下几个方面:臣下的哪些建议可以采纳,拒绝采纳建议的时候应当如何应对,又如何掩藏对臣下的依赖。
申不害主张为官员任命设立客观准则,对于中国官吏体制发展来说这非常重要。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做官是可以量化的客观之事,这一点是关于官员作用的论争所留下来的持久遗产。中国为选拔高级官员而设置的国家考试制度从605年一直延续到1905年,长达1300年。摆脱世袭制,走出裙带关系,这标志着中国政治思想的重大发展。但是,法家的官吏体制缺乏透明度与明确的职责界划,而这两点却是现代官僚制度的基本要素。韩非综合商鞅与申不害的学说,认为民与臣都对君主权力构成威胁(《韩非子·定法》)。君主居于臣民的对立面,他利用严酷的惩罚迫使臣民就范:“赏罚者,利器也。君操之以制臣,臣得之以壅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