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是1964 年的夏天,大热的天气!每天做几个说明书,就这个题目做说明,不要求太多,要求太多我也做不到,从材料出发来排队,按照次序来。你比如说商朝,有多少人,提出了一个什么问题。因为历来我们知道一个问题,从《舆服志》来说,历代的《舆服志》按说是最多的。中国这三千多年,二十五史中间,每一部史都有《舆服志》。谈到这个礼服的还有《仪卫志》,谈到音乐的《礼乐志》,谈到军队的《兵志》,谈到兵的组织的,非常的充分。可是这些东西没有用处,你挖出来的不是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呢?所以我们现在的一个方法,从唯物出发,先把材料摊出来,就我们所理解的做一种解释,再来联系起来看问题。一看问题提出来了,不理解的拿文献来证它,文献是这么说的,这个是这样说的,至少是先知道个问题。文献说的多半属于礼仪的、礼节上的,实际上任何一代都不会是受礼仪所拘束的,总是突破了这个。他有各种突破的原因,他钱多一点他可以超过,他吝啬一点他可以不足,他子孙挥霍的多一点他就埋的多一点。他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往往就补充了不少的知识,我们从这里头一次就占了相当大的分量。
我们本来预备是做十年做十本书,使这个问题比较明确地得到解決。可是我的知识有限。我们知道就在1964 年年终,差不多一年,还不到一年,就把第一本的样本搞出来了。主要的贡献是来自他们美工人员,他们有几十年的经验。我的解释呢,就是这个花纹反映到这上面同文献上有什么矛盾,启发了我们什么,不决定它文献上说什么,现在这是什么,那个文献是什么。幸好呢,我有一点杂知识,到博物馆久了好像半瓶醋了,什么都不深入,什么都要懂一点,特别是做说明员的这三十年的考验。因此,这样的常识上的习惯就引申的比较多。
这本书刚刚预备印,“文化大革命”来了,当然就搁下来了,它不仅是搁下来了,还变成了歌颂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毒草。因此,我一生特别抱歉,支持我的齐燕铭先生,特别把他绑起来到我们历史博物馆的小礼堂大骂了一天。那么他呢,晓得我——从红卫兵小将中间有知道我身体的人,晓得我心脏有病,他就让我陪批斗,绑到隔壁房子里听,整整地骂了他一天。骂的人都不知道所以然,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过这本书,大多数人也看不懂这本书,因为它写的专门问题呀,你怎么看得懂。你比如说商朝,一共有三十多个人的样子,你摆到那儿,怎么知道它是毒草呢,它是按照挖出来的样子。那个是挖出来的,要否定它,你不能否定它的,所以就乱骂了,骂了一整天,上、下午,七个多钟头,才把他放走了。所以一直到齐燕铭同志快死以前,到全国政协谈话当间,碰到一起,还问到过我这本书,说你那本书怎么样呀,还没出来呀,怎么样?结果他不幸过世了。
这个时候我有机会见到了刘仰峤先生,他是社会科学院的副院长(秘书长)。他就把我调到社会科学院里来完成这本书,主要完成这本书,帮我配了很好的人力还有物质条件,中间一个,就是挖马王堆的那个王孖同志。可惜他今天有事情没有来,这个同志对挖马王堆是非常有贡献的,他亲自把马王堆这个老太太的衣服剥掉,一件一件地剥下来。因为他搞这个工作,在科学院里面修复工作,搞了二十年修复,专修这个,现在再修这个。我想把他当正式助手(那时王孖先生的调动手续还未办完),这是不行,科学院很重要了,考古所只能做我一半的助手。事实上,我的工作呢,因为快到80岁了,很快要把这个工作交到他的手上,他比我强。其次一个叫王亚蓉,这本书要是出来以后,小图大家看来要还满意,大部分是她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