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与陌生人的七百封邮件(2)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简直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荒谬的文章!这里有很强烈的种族主义!”啊!?石老师被吓了一跳,那是老头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老人解释说,不论是说好与不好,都不能指向某一整个民族或种族,因为这不能代表全部。老人非常严肃地与他交流了这一问题。

石老师日后留学时,去一位白人朋友家里作客,一起听爵士乐,聊音乐历史、文化等等。他随口说了一句,“我觉得黑人在歌唱方面都是天才!”这本意是赞美的话,却令对方一下子板起面孔,很正式地告诉石老师——“你不能这样说。”这次经历又让石老师深深地反思起老人严肃的告诫。一个世界究竟有多大?大到像一个小小的家庭。“平等”究竟是什么?就是看待每个陌生人如自己的Graeme。

1999年6月23日,老人去世了,还没等到石老师踏上留学之路,还没等到石老师与他相见。Craig去世后,Mary承担起了Craig的工作,与石老师互通邮件,做他的英文老师。在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石老师和他们通了七百多封信,也就是说几乎每一天石老师都会写一封信让他们去批改。

时间过得很快,2001年石老师前往加拿大深造。Mary让他暂住在家里。他像是回家了一样舒坦,像是心灵的栖息地从邮箱平安落到了地面。这里有简单洁净的家具和满墙泛黄的学位证书;这里有Mary注视Graeme时激赏的目光。他的眼前就像有一部电影在放映:老人对Graeme真诚、幸福地赞美;老人怒瞪着两眼对着那篇文章生气;老人给路过的孩子铺暂住的床垫……老人去世前四天,还写邮件对他说:“我感觉不太好,抱歉不能写很长,但是我想告诉你,我还在看信,请你放心。”

“面对那些老旧的相片,我有一种热泪奔涌的感觉,那一刻我认识了平等和尊重的真正含义,认识了成功与幸福中可有更为深广的内涵。从那一天,我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了差生的概念。”石老师说,“我从未见过这位与我天天通信的可亲可敬的加拿大老人,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我和Mary一起来到了Craig的墓地,把一盆鲜花种在了墓园里,泪流满面,久久地跪在Craig的墓前。我对Craig发誓说,我会把他对我的教诲和爱传递开去,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回报Craig的唯一方式。”在老人去世十周年的时候,石老师给Mary 写信说:“把一瓣心香悄悄地献给天堂中仍在关怀我的Craig。我相信,每一次当我想起善良、包容、努力、平等、幸福和爱这些字眼的时候,都是Craig 在我的心头又一次点燃了一盏明灯。”

我第一次听到石老师的这个故事是从校长的演讲中。后来我又三次去找石老师聊这个故事。有时我想,如果没有石老师对机会的把握,对知识的渴求,没有他的真诚、善良、勇气、执著,怎能有这七百封邮件?如果没有七百封邮件,这路会不会就不同了?正是这七百封邮件打开了石老师眺望西方世界的窗户,垒起了他身后坚实的信仰和追求。石老师学成回国后,育人之路愈加宽阔、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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