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962年,弗雷和弗雷瑞克已经用几种剂量的VAMP治疗了六位病人。病情的缓解效果可靠而且持久。现在,临床中心到处是戴着假发、围着围巾的患儿的欢声笑语,他们经历了两个或三个化疗期,活了下来——这是白血病史上醒目的特例。评论家开始转变立场。国内的其他临床中心加入了弗雷和弗雷瑞克的试验计划。1964年,一位波士顿血液学家在治疗一位11岁女童时写道,病人“奇迹般地康复了”。震惊慢慢变成了轻松的心情。就连威廉姆·戴姆谢克(William Dameshek),这位毕业于哈佛的固执的血液学家,同时也是VAMP项目开始时最大的反对者,也写道:“儿科肿瘤学家的心情一夜之间就从‘同情性的宿命论’转变为‘进取性的乐观心态’。” 这种乐观是强烈的,也是短暂的。1963年9月,就在弗雷和弗雷瑞克从庆祝VAMP获得空前成功的庆功大会上回来不久,几名病情好转的儿童又一次回到诊所,他们身上都有一些小症状出现:头痛、癫痫、面部神经时常刺痛。
一位血液学家回忆:“一开始,有些医师没太在意。我们猜测,症状会消失。”但是,对人体内白血病细胞扩散问题有近十年研究经验的弗雷瑞克知道,这些头痛可能不会消失。到了10月,更多的患儿回到诊所,这次他们的症状是麻木、刺痛、头痛、癫痫还有面部瘫痪。弗雷和弗雷瑞克都开始紧张起来。
19世纪80年代,魏尔啸曾观察到白血病细胞偶尔能侵入大脑。为了研究大脑被癌细胞入侵的可能性,弗雷和弗雷瑞克通过脊髓穿刺直接观察脊髓液,这种方法要用一根细直的针,从椎管中抽取几毫升液体。脊髓液是一种透明液体,与大脑直接连通循环,可以代替检查大脑。
在科学的传说中,人们经常用心跳加快、异样的光辉来描述“科学大发现时刻”那激动人心、摒心静气的一秒,观察结果突然清澄透明,汇聚成一种新的形态,如同万花筒里的碎片,猝然成型。苹果从树上落下砸中了牛顿,也砸出了万有引力定律。阿基米德从浴缸里一跃而起,配平了方程式,导出了浮力定律。
但是,很少有记录记载另一种负面的、有关失败的“发现时刻”。它往往是科学家独自面对的时刻——患者的CT扫描显示,淋巴瘤复发了;曾被药物杀死的细胞又开始复生;一名患儿带着头痛回到了国家癌症研究所。
弗雷和弗雷瑞克在脊髓液中的发现,令他们身心俱寒。脊髓液内,白血病细胞正爆发般地生长,几百上千万细胞占据着大脑。头痛和麻木,只不过是更大毁灭来临之前的预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所有患儿一个又一个带着程度不一的神经性病状(头痛、刺痛、散斑)回到了研究所,然后陷入昏迷。骨髓活检很干净;体内未发现癌症。但是,白血病细胞侵入神经系统,导致出人预料的快速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