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弗雷瑞克在最后关头争取到了一个让步,即VAMP实验在国家癌症研究所里独立开展,不受急性白血病B组(ALGB)的权限约束。弗雷瑞克回忆说:“这个主意很可笑。为了进行试验,我们被迫离开自己一手创建的急性白血病B组。”朱布罗德对这次妥协很不满,这破坏了他最喜爱的“合作”模式。更糟的是,如果VAMP失败,这将成为他的政治噩梦。弗雷瑞克承认:“如果孩子们死了,我们会被指控在国家癌症研究所这个联邦机构内进行人体试验。”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危险地带。弗雷被卷入争议的旋涡,尽管他竭尽全力,却不得不辞去急性白血病B组主席一职。多年以后,弗雷瑞克也承认当时风险很大:“我们可能会将全部的患儿置于死地。” 1961年,VAMP试验终于启动了。几乎从一开始,试验似乎就酿成大错,而且正是朱布罗德一直尽力避免的那种噩梦。
弗雷瑞克记得,第一批接受治疗的患儿“已经病入膏肓。我们开始VAMP试验,到第一周结束,他们中许多人的情况比原来还要糟糕。这真是一场灾难”。四种药的化疗组合在身体里肆虐,消灭了正常的细胞。一些患儿几乎陷入昏迷,一直戴着呼吸机。弗雷瑞克拼命地想要救这些孩子,一遍遍去病床边探视他们。他写道:“你可以想象那种压力。我几乎可以听见人们在说:‘我告诉过你,这个孩子会死。’”他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缠着医务人员不停地问问题、做医嘱。他本能中的父爱被唤醒了:“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真的是在努力照顾他们。”
整个国家癌症研究所都在紧张地关注这次试验——国家癌症研究所的命运也悬在这根线上。弗雷瑞克写道:“我几乎无能为力。也许我能让他们舒服点,给他们一点阿司匹林,给他们降降体温,帮他们盖一条毛毯。” 国家癌症研究所的医生们,被丢在癌症医学动荡的前线,周旋于毒性最强、最有未来的药物组合之中,他们重拾最古老的原则,去安慰病人,给病人补充营养,全心全意地看护和鼓励病人,甚至帮他们抖松枕头。
难熬的三周过后,弗雷瑞克的几位病人奇迹般地渡过了难关。而且,出乎意料的是,在令人不忍目睹的状况下,回报终于出现了——正常的骨髓细胞开始逐渐复原,而白血病症开始减轻。骨髓活检的结果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全都没有白血病细胞。红细胞、白细胞和血小板开始在曾经的骨髓坏死区快速增殖。而且白血病没有复发。几周之后,另一套活体组织检查确认了结果。显微镜里一个白血病细胞都看不到了。在一次几乎完全的毁伤之后,病情出现了如此彻底的缓解,这超出了国家癌症研究所所有人的预料。
几周后,国家癌症研究所团队鼓起足够的勇气,尝试在另一小群病人中进行VAMP试验。奇迹重现。在灾难性的计数下降之后,骨髓复原,白血病消失了。一位研究员回忆道:“就像脚踝拴着绳子由悬崖坠落一样。”几天后,骨髓开始再生,弗雷瑞克心怀忐忑地进行了一次活检来观察细胞。白血病再一次消失了。留下来的,是满满的希望:正常如鹅卵石般的血细胞,开始重新在骨髓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