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社会会好吗》自序(10)

简而言之,转型期的中国,有关自由的思考并未完成。这也是为什么在过去的讲座中我多次谈到,今天中国的许多问题就在于假自由泛滥、真责任缺失。在政府方面,表现为权力大而责任小,很多方面自我授权,为所欲为;在社会方面,则表现为各种底线的缺失,对于可能到来的时代巨变,社会也没有做好充足的观念或者心理上的准备。

美国著名心理医生弗兰克尔曾经建议美国人不能只在东海岸建一座自由女神像,还应该在西海岸建一座责任女神像。一个从纳粹集中营中死里逃生的人,按说最珍视的就是自由,但为什么他还要强调仅有自由是不够的?因为他知道,与自由对应的还有责任,没有责任也不会有自由。责任女神像的价值就在于唤起人们的责任感。套用《新京报》当年的一句广告词,责任感不仅能使我们出类拔萃,责任感同样会给我们自由。所谓美好社会的密码,无外乎人人能为自由担起责任。

我的人生,我的土地

从改革开放,到开放改革,尤其伴随着全球化的到来,中国的变革少不了外部力量的卷入。前不久,读到德国前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如果德国的民主受到了威胁,他还会以老迈之躯冲上街垒挥舞拐杖,但如果将民主引进一个发展中国家,他是一点力气也不愿出的。

我不想将施密特的这段话简单归类为国外政客的势利或者犬儒主义,积极一点说,我更愿意视其为忠告,即不要渴望别人来帮你多做什么,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当务之急,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

而这也正是我写作这本书的缘起之一。近几年来,我之所以在各地做有关“这个社会会好吗”的同题演讲或者讲座,除了探讨当下中国的一些紧要问题,更多的是着眼于将来的建设,希望自己能为这个社会的转型播下一些真正的自由与宽恕的种子。虽然力所不逮,忧思之心却是赤诚。

相较于讲堂前的麦克风,我更喜欢的是书斋里的文字。我不是一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甚至也不是一个好争论的人,就像罗曼·罗兰笔下的奥里维一样,只希望自己能够保持目光明亮。奥里维之所以不愿斗争,并非害怕失败,而是由于对胜利漠然视之。那个时代,谁反对仇恨,谁就被打成叛徒,谨慎的人被称为胆小鬼,有人性的人被称为软弱的人。

今日中国话语暴力与仇恨情绪同样盛行。这里不仅缺少底线派,也缺少茨威格所说的“思想上的英雄主义”;这里不仅缺少中产阶级,也缺少中间意见阶层。在各种“主张的冲突”中,底线派与中间意见阶层往往也是遭受各方误解和伤害最多的,因为他们离开战壕,手无寸铁地走到了枪林弹雨的中央,走到左派与右派、政府与民众等各方火力的交叉点。那又能怎样呢?被民众围攻、被朋友孤立,甚至被权力嫉恨,本来就是独立思想者应受的。客观上说,这也是其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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