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顾峥要去外地,穿越吕梁山区,经过一个县城。那时已经是二○○○年了,那里所有人穿的都是八十年代的衣服。“这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中国。贾樟柯说北京和上海是中国的盆景,不是真实的中国。到了那个县城,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贾樟柯后来这样介绍说:“电影由1979开始,结束于1990年,也就是描写了整个80年代,那是我成长的时代,中国社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变,是一个非常有活力同时也充满变化的时代。对此,我的感情--记忆、悲哀、不安等等就像一块大石那样占据在我的心中,使我不得不去把它拿开。”
《站台》的制作规模比起《小武》更大,《小武》只用了21天就完成了的全部拍摄日程,而《站台》几乎花费了1年的时间,因为需要三个季节的不同场面。《小武》的工作人员比较少,而《站台》就用了接近100人的人数。每当贾樟柯走在山西狭长、曲曲弯弯的街道上,他就告诉自己,他只是利用电影产业和其制作方式来拍摄这部电影而矣,绝对不能被利用或者改变最初的目的。
影片以崔明亮和尹瑞娟的感情故事为线索,表现了时代带给人的褪变和无奈,平淡无奇的爱情在岁月里沉浮,开花结果。通过粗糙胶片的效果表现了《站台》的沉重感,低照度的夜景镜头体现了故事的沉重和娓娓道来的旧时光,他们以一腔热情投身社会,以“艺术工作者”的心态自居,悲剧对于他们是一场误会,他们的人生是后来者有了一面对照的镜子。贾樟柯在电影中对于青春的感受和领悟,让人称奇。
据贾樟柯介绍,《站台》是他个人最喜欢的,属于半自传的一个电影。这个东西在他念大学的时候就一直酝酿着了。这个东西不拍出来,他简直就做不了别的事。80年代是他怎么也忘不了的一个时代,80年代在他那里引起的感情是那么复杂,“就像压在心里的一个大石头”。一直到《站台》拍出来,他才感到,这块石头落了地。他轻松了。所以,他把《站台》之后的那部电影取名叫《任逍遥》。
他曾说过:“《站台》里面有很多情节都是我自己的。我1970年出生在山西汾阳。父亲是中学老师,教语文的;母亲是售货员,姐姐比我大六岁,这个四口之家的家庭组合非常普通。母亲家在农村。从我小时候差不多到现在,我们家每天都有乡下的亲戚来来往往,像个交通站一样。其实我们县城往外走一里地就是田野,从南边走到北边差不多十分钟就穿过去了。我直到26岁才第一次看到大海。我学会自行车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骑车到30里地之外的一个县城去看火车。这些事情如今在电影中是发生在比我大10岁的那些主人公身上。当时对我这样一个没有走出过县城一步的孩子来说,铁路就意味着远方、未来和希望。
“在《站台》中弥漫的那种对外面世界幻想期待的情绪就是我自己体验过的东西。我记得我在十七八岁念书的时候,晚上老不睡觉,总期待第二天的到来,总觉得天亮了就会有新的改变,就会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这种情绪一直伴随着我,和我有差不多生命经验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受。
“这种期待经过了10年最后落在什么地方呢?落在妥协和失望上。这是非常悲观宿命的一个电影,并不是生活就这样宿命悲观,主要是我自己。在我看来,对生活、环境和习惯的妥协,其实是一种非常伟大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