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香(上)》第五章(3)

黄缨儿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美人胚,她在省歌舞团跳芭蕾舞的母亲给了她最基本的艺术熏陶,她从小到大一直是被人当成白雪公主和小天鹅的。离过了婚的女人并不等于就是一个没有自尊、可以随便乱来的女人,在这一点上,跟其他对自己负责的未婚女人相比一样不差,怎么可能越活越倒过去了,反而成了别人眼里的处理品呢?

让那些等着买处理品的男人去死吧。谁说离婚就像一次截肢手术,活下来却失去了什么?你失去什么的时候不是同时得到了什么吗?与其猴急猴急地把自己第二次嫁掉,然后换来极有可能的第二次离婚,还不如耐心地等待。

她等来了洪均。

黄缨儿在浴缸里放满了水,说服洪均去泡上一个热水澡。

洪均把手伸给她,让她把自己拉起来,然后躬下身来抱住了她的腰。

他的两条胳膊慢慢地给力,让她的腰肢感到被越来越紧束着,酸酸地胀痛着,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胛上,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她的脖子,很快用一片湿润的东西把它打湿了。

她搬过他的头,发现他真的在流眼泪。

原来他受伤了。

她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但他愿意把她这里当着疗伤的地方,这就够了,这让她内心里升腾起一腔似水柔情。

她不会开口问他。他如果想告诉她,不需要她问便会主动跟她说。

她装着很不经意的样子伸手帮他抹去眼泪,又用双臂环抱着他,在他的嘴唇上嘬了一下,说:“我去跟你放水,你先泡个热水澡吧。”

她去浴室里放了水出来,发现洪均还站在原地,便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浴池旁边。她想,他真的伤得不轻,那会是什么呢?也许,他需要单独待一会儿,便帮他慢慢地脱了衣服,转身出来了。

她依在床头,脑子里开始想一些事。

(二)

黄缨儿比她的前夫肖剑飞小三个月,两个人一起在省公安厅的院子里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还被称为公安厅大院里的金童玉女。男人潇洒女人漂亮、帅哥美女、靓仔美眉,这些不同时期的流行词汇用在他们俩身上真是恰如其分。他们的父亲都是从部队转业来的,级别差不多,起点也差不多。两个人一来就较上了劲儿,从科级到处级再到副厅级,各自都把对方看成是竞争对头,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单位里明争暗斗。奇怪的是各自在男孩群女孩堆里鹤立鸡群的黄缨儿肖剑飞,却从来不闹别扭,儿童时代她是他的跟屁虫,念初中的时候就被院子里的其他同龄孩子配了对,而且两个人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他们有过短暂的脸红害羞时期,刻意地回避着对方,却不知道那原来不过是渴望见到对方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他们总是有办法时不时地在院子里或院子外碰上,传递着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子女朦胧的友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们父亲的那种摆不到桌面上来的矛盾。

高中毕业以后肖剑飞考上了省公安专科学校。黄缨儿本来是要报考艺术类学院的,跳了大半辈子舞的母亲却死活不同意,后来录取到了一所医学院的四年本科制护理专业。一开始念大学,肖剑飞和黄缨儿便私自确定了关系。肖剑飞还为黄缨儿打过一次架,那是一年级第二学期刚刚开学不久,肖剑飞上黄缨儿的学校去玩,在公共汽车候车的地方,肖剑飞用在学校里刚刚学过的格斗擒拿,一下子就把一个比他还高出两三公分的高年级学生摔了个仰八叉。那个当众出丑的同学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只一个眼神就让跟他一块儿的同学把肖剑飞围了起来。肖剑飞毫无惧色,他把吓懵了的黄缨儿拉在自己身后,蹲着马步,一字一句地跟围着他的男生说,你们可以一个一个地来,也可以一起上。那几个人被肖剑飞的气势吓倒了,面面相觑,不敢真的出手。有一个扯着嗓子喊道,凭什么摔我们老大?肖剑说,你问他自己。被摔的那位说,我怎么啦?肖剑飞头一甩说,你看她了,她是我女朋友。那位说,我看她什么啦?你女朋友还不让人看了?肖剑飞说,问题是你的眼神不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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