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眼泪:三毛传》第一章 梦始硝烟雾都城(8)

三毛很少会害怕什么,她会在坟场上开心地玩泥巴,会安静地看着一只羊被宰杀,但是在看到母亲躺在船上的样子时,却害怕了。她天生便只害怕一件事,那便是失去。但命运似乎很喜欢开玩笑,总是会给予一个人令他最害怕的东西。于是三毛的一生总是在失去,失去一个又一个爱人。有的爱人是主动离开,有的,则是被命运杀害。

在那艘离乡的游轮上,三毛拥有了一段很痛苦的经历。在她的童年里,这次乔迁无论如何都碰不上一个“喜”字。而对当时所有迁徙台湾的人来说,又有多少人会感受到欣喜呢?

对于上小学之前的童年生活,三毛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对她而言,那段时光仿佛是渡过了一片茫茫无涯的海涛,之后便稀里糊涂地背上了书包。

其实三毛的童年生活,是在随家不断地变迁中度过的。从陪都重庆,到当时的首府南京,再随着内战的炮火,经上海,远渡台湾。与我们许多人相比,她的童年实在是坎坷而崎岖的。不过好在孩童并不懂得成人世界的种种境遇,他们看到的世界总是简单得多,哪怕那世界已经战火纷飞。

童年时期的三毛是敏感而又孤僻的,这也预示出了三毛一生的命运和最终结局。

三毛的父亲和伯父,把家安在台北建国北路朱厝(cuò)仑,一幢日本式房子里。当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僻的街区。在起身去台湾之前,他们将家中的积蓄和所有金银首饰,全部当了出去,换了飞速贬值的金圆券给流失掉了。

初到台北,陈嗣庆不能马上开业做律师,两家共八个孩子需要养活,经济十分拮据。本来在南京还算衣食无忧的生活到此终于画上终止符。来到台湾,他们首先面对的,便是贫穷。这种贫寒状况,大致到三毛念完小学,才逐渐有了改善。

对这一切,年幼的三毛自然不会知晓。孩子们都是天生的乐天派,他们的眼中只看得到世界的新奇与欢乐,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困窘。当小三毛跟着哥哥姐姐们踏进日式房子,立刻对这从未见过的风格产生了好奇,尤其是那个榻榻米。他们争先恐后地脱下鞋袜,奔到榻榻米上雀跃舞蹈,大呼小叫,为释放了脚丫高兴得发狂。孩子们心花怒放,光着脚,一片乱叫:“解放了!解放了!解放了!”那时的台湾,“解放”是一个很可怕的政治字眼。大人们听见,赶紧跑过来,严厉地将孩子们不知分寸的狂欢喝住了。

毕竟在当时的台湾,还未到达言论自由的境地。

当下,在台湾电视上,我们时常看到那些摆着夸张表情的主持人,穿着夸张的衣服,用夸张口吻去评论各种政治现象。无论报纸上,电视上,还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媒体上,人们都热衷调侃政治事件与政治人物。与那个听见孩子们喊“解放”,家长便会心惊胆战的时期相比,宛然是两个人间。如果当年刚刚迁徙到台湾的国民党政府知道了如今的现象,不知道会不会气到哭出来。

我们常说不同的时代造就不同的人。如果三毛出生于如今的这个时代,不知是否还会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因为她在当年做的事情,放到今日已属平常。现在有人为了寻爱会从大南方坐飞机来到大北方,也有人为了追求自由而骑自行车环行中国,有人为了体验极限而做各种夸张的甚至威胁生命的运动,更有人发表各式各样的让人瞠目结舌的言论……与这些事情相比,三毛当年的举动实在不足称道。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相信,那个不循常理出牌的奇女子即便换做今日,仍会做出让人惊讶,让人赞叹,甚或让人望尘莫及的事情,演绎出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来。

只因为,她是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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